嗯,听说这个皇帝暴躁易怒,的确没错。往常他和我置气我不搭理他也没办法,可是这些伺候人的人被拿来出气,肯定不是头一回。
等那个小太监也出去了,屋里没剩人,就门口还站两个宫女,微垂着脑袋一动不动,活像两尊木雕,连个喘大气儿的声音也听不见。
顺治胸口起伏,忽然用力一推,桌上的东西稀里哗啦地掉了一地。
“你以为你还是皇后啊!谁给你这么大胆子!”
得,还是冲我来的,我就知道他憋着气呢,把我叫来根本没安什么好心。
我是一点儿也不怵他,你能把我怎么样啊?你妈可是坚定不移地站在我背后的!
“我知道我不是皇后了啊,可我干什么了把你气成这样?”我看着掉到地上的东西,朱砂被打翻了,有几滴沾在他的袖子上,看起来殷红殷红跟血点似的。
“我让人打死奴才,你还敢出来拦话?指不定就是你指使他来烫我的!”
这不是乱扣黑锅吗?嘿,你是皇帝你最大,你说黑就是黑、说白就是白啊你!
“皇上还真是英明,连这都想出来了。”我笑笑,“早知道啊刚才就不该让太监把茶水什么的擦了,说不定还能验出毒来呢。”
他看起来被噎得很是难受,额角的青筋都鼓起来了。我马上退了一步,“皇上,我都已经落到现在这地步了,您还觉得不解气吗?”
这句话我声音很小,又憋着一点委屈劲儿,“我知道您其实不是想发落那个太监,您是想发落我的吧?反正我现在人也在这儿,您要处置就处置吧,我也没什么别的话说——我就想问,我到底做了什么事情,让您这么耿耿于怀不能原谅?是我的错,是我哪里做得不对,您说出来,我改还不行吗?我们也不用总是跟仇人一样,那样不更好吗?”
灯不点不亮,话不说不明。
虽然我不想跟皇帝打交道,可是他要找我的茬儿,我也不能总是被动挨打不是。要是低个头能过这道坎儿,低头就低头呗。
他一愣,本来想说的话就说不出来了,嘴巴半张着发怔。
“要是您看我就心烦,那我就回去吧。”我的目光和他的目光对在一起,这还是第一次离得这么近,互相平视着说话。
“是不是太后又劝您,让您叫我到跟前儿来的?其实您不用勉强,以后也不用再叫我过来,省得您别扭,我也受罪。”
他还是没说话,我说:“那我先回去了。”
要是这么解决问题也不错,也省得以后麻烦。
结果我还没挪到门口呢,他忽然哑着嗓子说:“你站着……”
我转过头来,难道他还要找茬儿?
“……先,别走。”
我诧异地想在他脸上找出答案来。这个人到底想怎么着呢?
他偏过头,挥挥手:“你坐着吧。”
我走回炕边坐下,小太监又轻手轻脚地过来收拾御案上打翻的东西,很快又显得齐齐整整了。
“上午我和额娘说起……想奖赏抚恤西南和东南前方将士的事情。”
我不解地看着他。
“额娘不同意。”他丧气地说。
我想起来了,就是那会儿孝庄太后当着他面问我给下人加俸的事儿,原来是冲着他去的。
我问:“那太后为什么不同意呢?凡事总得要有个理由的吧。”
“户部拿不出那么多钱。”
我点个头,那太后不同意是肯定的了。你没钱打什么赏啊?打空赏?
“那个,钱要不够的话,要不就看着把抚恤的事情办了……打赏不妨再缓缓啊。”
我连他说的西南东南在打什么仗都不知道,就跟着说说白话。反正发抚恤也是件要紧事儿。
他看起来很不甘心,低头不说话。
“其实当皇帝和当管家差不多,不过就是家当大了点儿,人也得更操心。”我点点头说,“你也别太烦恼了,家长里短的还难免磕碰不顺心,更何况国家大事艰难得多。”
他抬起头看着我。
“谁也不是生下来就会说话走路吃饭做事的,都得学啊。你年纪也不大,当皇帝这事儿又没人教,你也是摸着石头过河,慢慢摸索吧。”
我停下来,看他居然眼睛都不眨地看我,奇怪地说:“你看什么?”
他忽然嘿地笑了一声,听不出到底是善意还是冷笑,说:“额娘倒没说错,你比以前……确定很不一样了。”
这话要是我刚穿过来的时候说,铁定把我吓晕了。可是现在说,嘿嘿,我天时地利人和都掌握在手里,怕你才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