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取出件厚衣服铺在地上，轻柔地说：“妩音，睡一会儿，天亮了才会有精神。”

妩音却摇摇头，“不，你睡，我守夜。”

“你是我的娘子，不要固执。”

“对，我是你的娘子。可是，你不休息好，如何带我走过千山万水？你要是倒下，谁来照顾我？”黑暗中，幽幽的大眼里满是坚决。

裴奉飞失笑，“妩音，越来越觉得你是最特别的，从来没有一个女人对我说过这样的话。”守护女人是他的责任，如今让一个女人命令他睡觉，感觉怪怪的，可是心里竟然觉得暖暖的。

妩音心里一酸，“你有很多女人吗？”她以为他是正人君子。

“那是当然，在京城要守护那些无依无靠的女子，在潼州要守护更多的女子。”他将这些都视为责任，在他的眼里，女人都是需要被保护的。

妩音失笑，“你也不要小看了女人的力量，不是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吗？”苍国就是因为契丹女人的挑拨，所以苍国多年的努力最终化为灰烟。女人的力量，可以柔如水，也可以化为绕指柔。

“我不是那个意思，妩音。”他赶紧解释。

“我知道。你睡一会儿吧，我守着。”

他看着她，轻笑出声，“妩音，你真坚强，以后我一定不会负了你。”这是他的誓言，“我会好好保护你的。”如此坚强而又充满智慧的妩音，怎么能不让他珍视？不怕苦，不叫累，更不怕死！

他躺下，手却紧紧地抓着他的剑。一旦有事，就会在最短的时间里拔出剑来。头靠在她脚边，这样能更好地保护她。

妩音被他的话感动，可是她的秘密却是不能透露的。她不知道，这秘密能不能长久，却知道不能对他说。否则，这暂时的温馨、阿蛮的幸福就都会毁了。

这是件大事，或许会有人说裴奉飞是故意的，那么他就死罪难逃了。

这是不可回头的事，这会毁了很多人的幸福，包括不堪一击的苍国。

“但愿，你永远也不要后悔。”她淡淡地说着。

裴奉飞想看穿她的眼睛，夜色却阻住了他的目光。他指着神像问：“你知道这是什么神吗？”

妩音摇摇头。她对天朝的神像，并不是很了解，只是这和她说的话有什么关系吗？

他坐起来，“这是土地公公。今天就由这土地公公作个证，我裴奉飞，一定会好好保护妩音，如有半分虚假，便是天打……”

妩音一手堵住他的嘴，“我相信你，不用这样。”他是个男子汉大丈夫，纵使她不是他的娘子，他也会保护她。她怕的是纸里包不住火。

对爱，她不懂，可是她期待。裴奉飞是一个守信用的人，而且，她喜欢他的坚定，喜欢他的义薄云天，喜欢他的大智若愚。

在这土地庙里，她喜欢着真实的他，一手轻轻地将他脸上的发拨开，那温暖的触感让她笑了。

她从此有了个家，有了他。有他的地方，就是她的家，不再为奴为婢，不再为他人作嫁衣，从此只为自己活，这是多高兴的事啊！放下了仇恨，她能得到这么多，是苍天怜惜她了吗？

一只大手将她的手握住，给她灌注着无限的信任和信心，对未来，她更是期待。

风越来越冷，却无法将她的快乐吹走半分。

夜静静的，还能听见虫子叫的声音，好安静的夜啊。他静静的呼吸声很安详，她从来没有想到会这么好听。看着他如刀刻般有棱角的脸，她会心地笑了，原来生活可以这么美好。

咝咝的声音让她竖起了耳朵，天哪，银色的月光下，那幽幽黑黑爬来的是她最害怕的东西，软而无骨，可有着让人折腰的力量，如果有毒的话，还会致命！

蛇越来越近，她不想叫醒裴奉飞，他才睡着，可这是她最害怕的东西，她连爬都爬不动，只能瞪着蛇眼，乞求它不要爬过来。

她捡了块石头，丢得远远的，想把蛇引走，只是没有如意，越怕就越紧张。她害怕地轻叫：“不许过来了！不要过来，我们身上没有吃的，你到外面去。”手已紧紧地抓住裴奉飞的手。

剑光一闪，就见那不知被分斩断了几段的蛇在月光下飞起，落在庙外。

裴奉飞将剑收好，“妩音，为什么不叫醒我？瞧你吓得冷汗都出来了，蛇是听不懂人话的。”真是吓着她了，现在还回不过神来。

妩音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你怎么又醒过来了？我不想吵醒你的。”

他看着她，笑了，揽起她的身子轻靠在身侧，将她的战抖和害怕都赶跑了，“妩音，行军打仗的人都知道不能沉睡，不然若敌人来攻，岂不是晚矣？”

妩音脸一红，埋在他的手臂上，“你装睡。”天哪，那她摸他的脸，他也知道吗？真是让她害羞啊，他会不会认为，她是一个不知羞的女人？

她开始在乎他了，一步一步，她觉得自己越陷越深。

裴奉飞拍拍她的肩，“妩音，你真可爱。越来越想了解你。”连蛇也想劝走，呵呵，真让他忍不住想要笑出声。

“我们不是夫妇吗？有一辈子的时间可以了解。”

“对啊，瞧我这记性。妩音，一出汗，你的热倒是退了点儿，是不是要多抓几条蛇再来吓一吓？”

妩音轻轻地在他的腰间轻捶，“你敢!”

“娘子最大，我不敢。瞧，都快天亮了，饿了一整天，一会儿进城，我们去吃些好吃的。”才几天的时间，妩音的脸都开始消瘦了。

妩音摇摇头，“不行，你还不能进城，我进城去买点儿吃的，顺便打探一下现在的消息。”

“那可不行，恐怕城里也不是安全的地方。妩音，相比我自己，我更在乎你的安全。”他不能让她再受到一点点的伤害。

“我知道。认识我的人并不多，你相信我，我们要走远路，还得多买一些干粮备着呢。”

叹口气，将她拥得更紧，“何其有幸啊。”

天色再亮些，裴奉飞从腰间解下一把匕首放在她的手中，“有什么事，一定要大声叫知道吗？无论是天罗地网，我都会去救你，不要自作聪明，我不可能丢下你的。”

她笑笑，将匕首收在袖中，“等我，我一定会回来的。我们要过一辈子的，不是吗？”

“是的，一辈子。不见你回来，我就是翻遍全城也要把你找出来。”妩音不是功名，不是虚名，更不是可有可无的人，她是他裴奉飞的娘子。

他想，和她一辈子走下去，哪怕是粗茶淡饭，也甘之如饴。

她最懂他的心，她能陪他走下去，有谁知道鼎鼎大名的裴将军其实最怕的是孤单。

他不知道这就是爱一个人。他只知道，妩音是妩音，不是别的什么，对他而言，妩音很重要，比命还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