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上那双眼睛,如果搁在早几年,我还是二十出头小花朵的时候,一颗芳心早就胡乱蹦得找不着北了,但世面不是白见的,我当时心跳正常,朝他微微一笑,说:“陈先生是吧?你好,我是张曼曼,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所以迟到,实在抱歉。”
对他微微欠身,在他的目光中我正要以我家高堂教导的淑女姿势落座时,他忽然开口:“小姐,我并不认识你,我想你认错人了。”
型男脸上有着礼貌的微笑,但看我的眼神明显透露着拒绝的信息,分明是不想让我坐下。
我当下愣住,慢慢才消化掉他的话,觉出意思来,心里咯噔一下,半落座的姿势在空中尴尬停顿,看了看桌上那个精致雕花小铜牌上那个暗金色花体“12”,直起身俯视型男,继续微笑:“请问您是不是姓陈?是不是约了人十点在玫瑰咖啡厅12号桌见面?”
型男极明显地怔了一下,才说:“我的确姓陈,也的确在这个时间约了人在这里见面,不过我等的人并不是你。”
在时间、地点、桌号、姓名、外表都符合的情况下,试问哪个有正常智商的人,会相信他的话?天底下哪有这样巧的巧合,又不是演电视剧。想凭这一句话打发我,欺负我没见过世面?
我气极反笑:“那还真是巧,冒昧问一下,您等的人的姓名?”
型男看我一眼,脸上早就没了微笑,说:“对不起,不方便告诉你。”
撒谎都不事先打打草稿,最起码也该糊弄个名字,一点技术含量也没有,真是个绣花枕头。
我冷笑:“那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型男又看我一眼,说:“我想也没必要告诉你。”
那表情,分明是当我在骚扰他。
我暗暗咬牙,见过不要脸的,还真没见过这样不要脸的,以为自己是潘安转世宋玉重生啊?拽什么拽?我长得很失礼吗?就算我迟到半小时有错,要拒绝人首先要学会尊重人吧,来个拒不承认耍阴的,以为我会死气白赖地巴着不放?还真是够水仙!
越想越生气,我瞪着他,正要开骂,他抢先开口:“如果没什么事,麻烦请您离开,我的朋友很快就到了。”
“你……”
怒气冲头,我竟然说不出话来。
“小姐,您的苏打水,请问你需要点什么?”
早不送晚不送,偏挑这时候送免费的苏打水,这服务生该不是新来的吧?
我转头看了那小姑娘一眼,笑笑:“不用,谢谢。”
小姑娘大概被我的假笑吓到,什么也没说,放下水杯,抱着托盘和餐单一溜烟跑了。
我回眼看那不要脸的,他早就低下头自顾自地翻着咖啡厅附送的报纸,我深吸口气,微笑对他的头顶说:“真是抱歉打扰你,我这就走,再见。”
我一把抄起桌上的杯子,对着那高傲的头顶,用力一泼,快速转身,大步走出咖啡厅。
为避免那水仙男反应过来追上来打击报复,我简直是以百米跑的速度扑向停在咖啡馆前的出租车。在出租车上坐定,缓过气来,回味着那一连串一气呵成潇洒利落的动作,再回想眼角余光瞄到那一瞬间水仙男的表情,真是要多解气有多解气。
不过,虽然当时是解了气,但那次事件还真是让我狠狠恶心了一把。在我适当隐瞒添油加醋的申述下,我家高堂与我同恶心了一把,并相信我可怜的自尊被深深伤害了。我也就顺理成章从相亲界引退,休养生息了两个月。但她终于扛不住对我凄凉晚景的预想导致的深深忧虑,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孝顺如我,只好重出江湖继续征战。
让我复出的对象,就是那位陈姓水仙男。
不知道我家高堂听完我的申诉后,是怎么和那位表姑沟通的,总之后来她深信我和水仙男之间有着什么误会。从哪儿跌倒在哪儿爬起,为了修补我被伤害的脆弱自尊,我家高堂又让我去相一次,听人家是怎么解释的,把误会解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