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冉一边念叨,一边在小小的厨房里转来转去,一回头看到我正捧着保温壶狂饮,柳眉倒竖:“张曼曼,给我吃相好一点,别跟饿死鬼投胎一样!”
我吞下最后一口汤,意犹未尽打个饱嗝,才冲她笑:“那还不是因为你手艺好。”
“这手艺好像不是别人教的吧?”
“嘿嘿,你这不是青出于蓝胜于蓝吗?”
我家高堂是粤省媳妇儿,做菜手艺很棒,煲汤更是一绝,我继承了几分,大学那时,食堂的饭菜实在令人绝望,就偷偷摸摸用违章电器变着法开点小灶,满足宿舍姐妹们的口腹之欲,因此而扬名。小冉一毕业就嫁做人妇,程师兄工作忙落下胃病,她心疼之下就跟着我学煲汤,学得用心至极,手艺大长。谁能想到,那个会坐在马路牙子上对着来往帅哥吹口哨的张扬少女,有朝一日会变成这样贤惠的小妇人。说起来,程师兄那个木头疙瘩,能娶到小冉,还真不知道哪辈子修来的福气,不过这话我可不会对小冉说,表扬也得看程度,省得她得意起来,尾巴翘到天上去。
小冉还不客气:“得了,就会说好听话,你倒是也自己动手做做,又不是不会,也费不了不少时间,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成天吃快餐和泡面有什么营养……”
我说一句,她就说上十句,快赶上我家高堂,我只得闭上嘴,乖乖给她搭把手,把保温壶刷干净,那边她已经泡好水果茶。
就着茶和零食,我们窝在餐厅里聊天。
当初舍得把多年积蓄砸下做起“房奴”买下这一套小两居,最主要,就是爱上这个有大大飘窗的小小餐厅。这样的下午,阳光大好,温暖地照进来。和小冉一人占一个小沙发,水果茶清甜,小饼干香脆,我缩起脚蜷在沙发里,半眯起眼看窗外的蓝天,和小冉闲闲嗑牙,偶尔转眼看客厅里的小家伙,他正捧着零食罐子对着电视嘀咕着什么,一派自得其乐的可爱。
小冉忽然说:“曼曼,阿姨给我打过电话。”
我家高堂打电话给小冉,还能说什么?无非劝告我和难民兄弟再续前缘未果,想搬出小冉当救兵。
我只得转过眼看她,等着下文。
“你别怪阿姨逼你逼得紧,她也是太操心你的事。”
想起我家高堂煽情时的哽咽和我家老爹语气里的担忧,我只得叹口气:“我知道,我真的是尽力了。”
尽力地去相亲,尽力往围城里奔,可这么多年过去,我不但还单身,还越来越大龄,已然成“困难户”,我家里那二老心里的愁我能不明白?真不知道这是我的错,还是社会的错?
看小冉的脸上也现出担忧,我做轻松状笑:“放心,我总是会嫁出去的,这世上,三条腿的蛤蟆是难找,两条腿的男人可满大街都是。”
小冉问:“这些年,你相亲也相得够多了,我不信你没遇上好的,左挑右选你都不合意,你到底是想要什么样的?”
这话我不知道听别人问过多少次,语气和表情都在说“你不要太挑剔”,但小冉却是第一次问,态度还很诚恳,看在她这些年屡次为我做媒都宣告失败的分上,我老老实实地答:“我还真不知道。”
我很想添一句“缘分可遇不可求”,但说出口,肯定会被眼前这已婚妇女嗤笑天真,只好吞进肚里。
小冉却只是看着我,迟疑半晌,问:“你跟我说实话,你心里……是不是在想着萧扬?”
听到这个名字,记忆不可控制又倒回“Beauty”那一夜,我有一瞬的恍神,一抬眼,就撞上小冉那双利眼,立即表明立场:“不,这完全跟他没关系。”
她那双眼睛盯得我莫名有些心虚,我连忙补充:“哎,他都快要结婚了,我要还惦记他,不是傻的吗?”
“那如果他没有结婚,如果现在还有机会,你会不会回到他身边?”
这问题太直接,我一时愣住,如果,如果,如果还有机会,会不会?会不会?腰侧隐隐作痛起来,他的手劲真大,第二天一看,都青紫一大片,现在都没完全消褪。醉时的情景,模模糊糊记起大半,他当时一定很怒,这样的愤怒背后是什么?我不想去想,只能说:“这世上哪有这么多如果,就算有,我也不会再和他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