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把我给问住,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只好当没听到,装作很用心地研究菜单。
光头大个儿忽然放下杯子,往自个儿的光头上重重一拍:“唉,我怎么忘了空腹喝茶伤胃呢?真是浑啊!”
我被他那一拍给震住,只能眼睁睁地看他凑近,不好意思地挠着光头,对我说:“对不住,嫂子,你这么疼着我哥们儿,事事想着他,我还误会你,对不住,对不住。”
我措手不及,慌忙否认:“你瞎说什么,谁想着他,我才没有,你也别乱讲,叫人误会。”一边说还一边偷眼看程先生,就怕他当真。
光头大个儿还扯我后腿:“哎呀,嫂子,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
我气急,只能瞪他:“你还乱叫,谁是你嫂子!”
他故作无辜:“不就是你,要你不是,我前面叫那么多声不就白叫了?”
“你……”
“林飞,你给我闭嘴,再闹就滚出去!”
程先生终于看不过眼,出声相助,光头大个儿这才有点憷,安分下来,笑呵呵地:“点菜点菜。”
我暗自嘘口气,真是,要早出声,也不会平白让人看戏——站一旁的小姑娘估计忍笑要忍到内伤。
这地方的菜色就是吃个新鲜,每天的菜单会随当天的厨房备下的食材变化,而且大厨会根据顾客选择的价位自行搭配套餐,其实客人不必费什么心思,只要说出有什么忌口就好。
看这菜单样式,程先生订的是中等价位,我翻翻就合上,小姑娘在一旁建议:“今天的蟹很好,这时候秋蟹正肥,清蒸最鲜。”
我摇摇头:“虾蟹性凉,不必了,也不要辣,不要海鲜,一定要有汤和粥,其他的……”我征询地看向程先生,他看来也知道这儿的规矩,只点点头:“就这样吧。”
小姑娘领命而去,光头大个儿在一旁窃笑:“嫂子,你还真是会照顾人,我这哥们儿遇上你,真是福气。”
我就料到他一定会来这样一句,只甩他一个白眼,抓起包站起来就往外走:“对不起,我去洗手间,失陪。”
一直走进院子里,我才长长吐出口浊气,再憋下去,我怕我会恼羞成怒,控制不住要揍光头大个儿,这人一张嘴,那真是欠抽。
我进洗手间打个转,出来正想给小冉打电话问个究竟,手机就响了,就是小冉打来的。
还没等我张口问,她劈头就问:“你现在在哪儿?”
听了我的答案,她很满意,就叮嘱我:“好好把握机会,别白费我的苦心。”
也不给我说话的机会,就径直挂断,我再拨回去,已经关机,打她家座机,也没人接。
小冉是料定我会反弹,先下手为强,我哭笑不得捏着手机,无计可施。她这样大费周章地创造我和程先生单独相处的机会,着实是不负我家高堂的嘱托,却把我陷在这不清不楚的境地里——程先生分明是认定我和小冉串通设计他,才会对我如此阴阳怪气。
想来这吃饭的地儿也是小冉安排的,她一向都爱这儿的小情小调,这样安排足见其对我和程先生期望之高,可我这俗人,只会想到待会儿结账时我必定要选择AA,不由得肉痛,当下真想一溜了之。
这念头一起,就听有人叫我:“曼曼。”
这声音真是熟悉,近来几乎夜夜梦里都能听到,我心头狂跳,不由得转头张望。
已经入夜,暮色四合,院子里支着盏盏八角宫灯都点亮,但光却昏暗,那人站在树下,树影落在他的脸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
弹筝的女子已经不在,换了个人在唱曲,曲调婉转,我听出她在唱:“犹记当时初识君,桃花正红,柳条正绿……”
我不能走近,只能努力做出微笑,对他说:“萧师兄,这么巧?”
他也没走过来,隐在暗影里,说:“是很巧。”
那声音还在唱:“……如今桃花还红,柳条还绿,与君却已是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