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他说得带了几分戏谑,却依然让我的五脏六腑狠狠地拧了一把。那个血腥冰冷的画面从我脑海中一闪而过,我急促地喘息了两下,才觉得呼吸顺畅了些,可心里依然疼得说不出话来。
六爷说完那句话,看了我一会儿,放开手,直起身子看向窗外,“看来今晚是个好天气啊。”他淡淡地说了一句,仿佛他从未说过那句血淋淋的话。看着他挺拔却突然显得有些孤寂的背影,我突然明白,如果现在不把这个问题说清楚,也许我永远都没有机会了。
“嗯哼,”我用力地清了清嗓子,“陆城,我给你讲个故事好不好?”我的声音突然变得又哑又涩。六爷突然听到我叫他的名字,身子微微一震,依旧没有回头,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哦,好啊。”
“很久以前,有一个出色的男子,他最骄傲的是有一个如花似玉、善解人意的未婚妻,但是他这个未婚妻就在他们快要结婚的时候,嫁给了另一个男人。虽然他的未婚妻是和那个男人真心相爱的,可他依然不能理解,并且为之痛苦颓废。”我缓缓地叙述着,声音也越来越清晰。
虽然六爷一动不动,我却知道他在认真倾听,“后来,他遇到了一个游方僧人。那个僧人有一件宝物,是可以窥视到过去的镜子,这个僧人就拿了那面镜子给那位男子看。
“镜子里显现的是一个年轻的女子,她在荒山边遇难了。第一个经过的人,只探看了一下,摇摇头就走了;第二个经过的人,脱了外套将她遮掩起来;而第三个人……”我顿了顿,“他则将她掩埋起来。那个僧人说,这个女子就是你的未婚妻,她与你相恋是为了还你用外衣将她遮盖的恩情,可她现在的丈夫,却因为帮她收尸掩埋,而造就了这一世的缘分。”
我的眼眶热了起来,就如同那天我看到这个故事一样。我嘶哑着声音说:“所以,就算真的有那么一天,我们也只是又多了……又多了一世的缘分而已。”
说完这句话,眼泪已经模糊了我的视线,只感觉到六爷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了我。我突然有些愤怒,愤怒这个见鬼的问题,可不论我怎么挣扎,那双手再也不肯松开……
我一下下地刷着头发,让自己放松,直到头发刷得又直又亮。以前需要外出的时候,都是张嬷和秀娥帮我收拾的,现在却只有我一个人了。镜子里的人影面色红润,眉目安静,可我自己明白自己有多紧张,所以脸上第一次擦了胭脂。
我将头发牢牢地绑了一个长辫垂在右肩,转身走向床边,拿起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穿戴起来,一件件仔细地扣好。都弄完了,自己站在落地镜前打量时,不禁一愣:雪白的衬衫,淡紫色的杭缎贴身马甲,米黄色长裤,棕色的短靴,还有那绑得紧紧的辫子。突然发现自己做的一切准备,似乎都是为了逃命时比较方便,忍不住苦笑起来,心里多少也轻松了点。
头一次穿这身衣服,这还是洁远送我的,也是我从霍家带走的唯一的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洁远自己就很喜欢男装的打扮,她送我这套衣服的时候,方萍还笑着说:“自己喜欢扮男人就罢了,还要祸害别人。”
从霍家走的时候既匆忙又悲愤,可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带走了这套衣服。我无意把它扔掉,洁远和方萍的友情是我永远珍惜的。在今晚之前,我从未想过会穿它,因为这会让我想起洁远,进而想起霍长远,还有……丹青。
一想起丹青,我顿时觉得自己的心坚强了许多,今晚不论是真是假,最不需要的就是患得患失。我冲着镜中的自己打气地点点头。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轻轻的敲击声,随后石头的声音就响了起来,“清朗,你准备好了吗?六爷在客厅等着你呢。”
“好,我知道了,马上就来。”我扬声应道。石头没回答,只听见脚步声咚咚地往楼下走去。我正想跟出去,突然看见梳妆台上放着的那个丝绒盒子。我伸手拿了起来,用拇指一顶,啪的一声,盒盖弹了开来,一只莹润如月光的猫眼石耳坠,正静静地躺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