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踏踏实实在这儿种你的花,你们孟工头一会儿就来找你。“洪川很平淡地说了一句。那个男孩的拳头松了又握,看了我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走到一旁,抱起一些花木往旁边走去,然后蹲下,开始刨土,整理。
洪川对明旺做了个眼色,然后跟我说;“小姐,您先回去吧,这儿人多嘴杂的。”我点点头,又忍不住看了花园深处一眼,回过头来。洪川善解人意地一笑,说:“放心。”
石头要扶石虎,被他一把推开。他就那样硬挺着跟在我和石头的身后往屋里走,一拐一拐的,嘴里还不停嘟囔着,虽然听不清,但我也知道是在骂人。我悄声问了石头一句:“那个男孩儿是怎么回事?”
石头挠了挠头,“那小子是花圃的学徒,跟着来种花的。这院子没让那几个粗汉子进来,想着他年纪小,就让他跟着他师傅进来了,就那姓孟的。”说到这儿,他忍不住一笑,偷看了一下身后正一脸不忿的石虎。
“刚才他乱扔工具,差点打到老虎,两个人打过照面后都一愣,然后就掐起来了。我还纳闷老虎什么时候开始以大欺小了,后来听川哥说起,才知道这是新仇旧恨一起涌上心头啊。“石头最后一句用了说书的口气,还顺带着晃了晃头。
“哎哟!”石头痛叫了一声,我忍不住缩了缩头。石虎的熊掌打在头上得有多痛啊。看着石头和石虎站住了脚,大眼瞪小眼地较劲,我也管不了了,只能自己往屋里走去。
进了门,一片静寂顿时包围了我。刚才和石头他们一阵说笑而暂时忘掉的烦恼,此刻不自觉地又涌了上来。我用力地甩甩头,尽量不去想这会儿六爷和督军之间到底怎样了,想了想,我往叶展的房间走去。
刚走到门口,就听见秀娥郁闷的喊叫声。我笑着敲了敲门,里面立刻安静下来,然后叶展懒洋洋的声音响了起来,“请进。”我推门进去,叶展正半靠在床头,身上穿了件古铜色的丝绸衬衫,扣子也没扣好,露出的胸膛依然被厚厚的白纱布包裹着。他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却依然神采飞扬。
一个轻巧的炕桌放在他身前,棋子散乱地放在棋盘上。秀娥撅着嘴站在一旁,手里攥着两个棋子,捏得嘎吱嘎吱地响,脸色憋得通红。叶展见是我,眉毛一扬,嘴角噙笑,“清朗,你来啦。”
我一笑,秀娥一回头看见了我,连忙冲我招手,连声说:“清朗,你快帮帮我,我们有赌注的。”说完,不由分说地拉着我坐到了叶展的床边,然后主动摆好棋子。
叶展耸了耸肩,做了个悉听尊便的表情。我轻声问:“你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会儿……”叶展一皱鼻子,“可千万别再说休息了,我的骨头都快躺散架了。唉,本来都快好了,要不是姓苏的猪头和那东洋鬼子没事找事,我早就好了。”
秀娥的心思都在棋上,刚学会下棋的人可能都这样。她也不在乎我们说了些什么,只是摆好了棋子就催促着我们开始。我和叶展相视一笑。持红者先行,我打了个当头炮。我是跟徐老爷学的象棋,棋风也像他,中规中矩。叶展却是个野路子,棋路诡异得很,倒跟他的个性相配。
秀娥一直在我和叶展的耳边大呼小叫,“观棋不语真君子”这句话,对她而言就等于不存在,明明自己还半懂不懂呢,却偏要指点江山。石头不晓得什么时候也溜了进来,听着秀娥不着边际的主意,气得直翻白眼,最后强行把秀娥拉了出去。
屋里立刻安静下来。叶展和我都喜欢下快棋,我全神贯注地应付着叶展的杀招。“那个督军来了?”叶展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嗯。”我下意识地应了一声,捏着旗子正琢磨着下一步该如何走,却突然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
看着叶展明了的眼神,我轻轻叹了口气,把刚才和督军见面的事说了一遍。我不想瞒他,何况我不说,六爷自然也会告诉他的。叶展修长的手指在桌面上轻轻敲了几下,哼笑了一声,“这位前督军大人还挺有意思,也算得上深谋远虑,看来霍长远碰到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