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不知道该怎样来称呼她,十七岁之前她叫陆云起,而之后,却改成了陆风轻,准确地说,是被人强迫改的。
“清朗,来,我扶你起来。”秀娥用力地搀扶着我,我俩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秀娥受伤的腿没有办法支撑两个人的重量,身子一个劲地往一旁趔趄,可还是不肯松开扶着我的手。
眼看我们又要摔倒,我下意识地扯了她一把,秀娥的额头一下子撞到我的肩膀上,她忍不住哎哟了一声。她顾不得自己,用手捧住我的脸,“清朗,出什么事了吗?你的脸色白得跟鬼似的。”她仔细地看着我,脸色突然一变,“是不是小姐和我妈有什么不对啊?”
“不是!”我的声音大得近乎叫喊。秀娥被吓了一跳,放在我脸上的手指也不自觉地用力,抓得我有点痛。看着她瞪大的眸子,我勉强笑了一下,放柔了声音,“不是的,你不要胡思乱想。张嬷刚才不是好好地走了吗?你胡说些什么呀。”
秀娥眨了眨眼,放松下来,“也对啊,最近实在是被吓怕了。那句话怎么说的?对,惊弓之鸟。”说完,她放开了手,有些感叹地说,“自从来了上海,碰到这么多事情,虽然也有开心的时候,但是总觉得每次笑不了多久,就被人一巴掌又打了回去。我估计,以后这样的事情肯定还有很多。”
我看了一眼脸上竟带了些许沧桑的秀娥,一向大而化之的她,竟然会有那样的表情。若是平时,我很可能会笑出来。可现在,她这句半含抱怨又仿佛是预言的话,让我本来已经沉重的心又蒙上了一层阴影……
我伸手扯了扯她的辫子,“好了,你什么时候变成预言家了。”“什么家?”秀娥听不明白,可她也不像往日那样追根究底,也许她潜意识里对那些未知的危险也有着躲避心理,不想多谈。
秀娥拐着腿坐到了床上,而我则坐在床边的藤椅上,把整个人窝进宽大的椅子里。藤木特有的清香顿时包围了我。我闭上眼,命令自己什么都不要想。“清朗。”秀娥试探地叫了我一声。“嗯?”我用鼻音应了一声。
“刚才你为什么一直在叫老爷的名字呀?”秀娥的问题让我刚刚平静下来的心一下子又被吊了起来。“没什么,可能是因为看见丹青受伤的缘故,不知怎的,就想起老爷……还有二太太来了。”我尽量表情平静地跟秀娥说。
“哦……”秀娥有些半信半疑,我方才的脸色太过难看,可她觉得我的理由虽然有些牵强,但也没什么大问题,就一耸肩膀,“要依我说,幸好老爷和二太太都不在了,要不然看见小姐现在的样子,还不得心疼死?最起码二太太就受不了。”
我缓缓点头,“是啊……”秀娥一边用手轻抚着自己受伤的腿,一边若有所思地说:“清朗,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二少爷来了。你说,他现在在哪儿?他知不知道小姐的脸受伤了呢?”
她一提到墨阳,我心里更难受了,又不能说出原因,只能摇头。秀娥冲我扁扁嘴,“算了,不知道也好,知道了也还不是伤心。对了,霍先生说的那个什么德国医生,是不是真的能治好小姐的脸啊?”
“应该可以吧。不管怎样,我宁愿相信他能。”我轻声说。秀娥一点头,“说得是,小姐受了那么多苦,老天爷不会那么无情的,她的脸肯定能治好!”
看着双手合十默默祈祷的秀娥,我会心一笑,正要开口说话,门被人敲了两下。“进来。”秀娥扬声说。门一打开,一个仆妇走了进来,见我也在,连忙弯身鞠躬,然后对秀娥说:“秀娥啊,你不是说要整理东西吗?我都找到了,就等你来看了。”
“啊,对了,差点忘了。张婶,你在外面等我一下,我就来啊。”张婶又对我行了个礼,这才出去了。见秀娥要起身出去,我也要起来,她一伸手,按住了我,“清朗,你不用起来。我要整理一些我妈的东西,找人给她送过去。她走的时候乱成一团,好多用惯的东西都没有带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