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身子一僵,头也不敢抬,藏在心底已久的那个字哽咽在喉咙中良久,才被我说了出来,“哥……”“嗯。”墨阳声音很轻却又极清晰地应了一声。
洁远的声音压得很低,那双永远闪烁着勃勃生机的杏眼,被一种莫名的低沉情绪浸润着,乌黑,却没有光泽。我只觉得自己的心跳好像在这一瞬间停止了,胸口憋闷得难受,却没有办法呼吸。
“墨阳他,怎么了……”我努力开口说话。几个字就像被门挤压过的核桃,支离破碎得连自己都听不清楚,可洁远听明白了。她快步走到我跟前,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顿时感受到她冰凉的手指和灼热的手心。
“清朗,你别急啊,墨阳现在就在楼下六爷的书房里……”洁远稍用力捏了捏我的手指,嘴角勉强扯出个弧度,可脸上毫无笑意。听她说墨阳就在六爷的书房里,我的心并没有因为松了一口气而感到好受些,反而猛跳了两下,顶着嗓子眼。我一阵干呕,赶紧伸手顺了顺胸口。
长长地出了口气之后,我看着顺势坐在地毯上的洁远,话里多少带了些埋怨,“霍大小姐,你这个玩笑可不好笑。”洁远却好像没听见,只伸手揪扯着一旁靠垫上的流苏,也不说话。我刚刚放下去的心又提了起来。
站起身,我也坐在了地毯上,跟洁远面对面,伸手轻轻抬起她的脸,“洁远,到底出什么事了?”这样一靠近,我才发现洁远的脸庞消瘦了不少,黑眼圈隐约可见,原本圆润的下巴也变得尖细了。
“徐墨染死了……”洁远喃喃地说了一句。“什么?”我大吃一惊,差点跳起来,伸手一把攥住了洁远的手臂,“你怎么知道的?怎么会呢?他不是被六爷他们关起来了吗?”洁远好像回忆起什么可怕的事情,用双手抱住了头。
“我今天去找墨阳,刚到他租的房子就看见他出门去了,脸色很难看。我叫他,他也没听到。最近出了这么多事,我怕他再有个意外,就赶紧叫车跟了上去。”洁远闷声说。
“他去了码头老巷子那边。那个地方很偏僻,我没走多远,就迷路了,正想着要怎么进去找他,就听见旁边不远处一声枪响。我吓了一跳,然后就看见墨阳不知道从哪儿跑了出来,迎头撞上了我……”说到这儿,洁远突然打了个寒战,用力抓住了我的手,指甲几乎嵌进我的肉里。
我顾不得痛,又不敢太大声说话,以免刺激到深陷惶恐中的洁远,只好悄声问了句:“后来呢?”洁远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看看我,又看看四周,好像这才缓过劲来,明白自己身处何地。她松开手,肩膀也垮了下来,“墨阳只愣了一下,什么都没说,拉着我就往外跑,可是……”
洁远的眼睛里迅速充满了泪水,“可是,我无意间回头看的时候,那个徐墨染就半瘫在不远处的墙根边。地上全是血,他一动不动,是墨阳杀了他……”
“好了,好了,别说了,我知道,我知道……”我俯身抱住了不停颤抖的洁远,她滚烫的泪水迅速湿透了我的肩头。我轻轻地拍着她,嘴里无意识地低喃着一些自己也听不明白的话,不知道是在安慰洁远,还是在安慰自己。
墨阳杀了徐墨染……这几个字如同带了倒刺的篱笆一样,把我试图翻越过去的心剐得鲜血淋漓。早知道墨阳已经不是从前的墨阳,早知道他恨大太太和徐墨染,早知道他的双手未必雪白……
“墨阳……”我在心底轻声地念着这个名字——被乌云遮掩的太阳,陆云起曾希望自己的儿子永远活在阳光下,可现在……
洁远承受了太多压力,不停地哭泣着,断断续续地叙述着心底的悲伤、恐惧和担忧,语不成句,泣不成声,却无法停止。
我安静地听着,恍惚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个充满栀子花香的夜晚,洁远躺在我的床上,眉目含羞地跟我诉说着与墨阳的相遇、相知和爱恋。“以前的墨阳虽然也会尖锐,也会愤怒,却不像现在这样,让我看不清他的心。他拒绝让我靠近。”闷在我肩头的洁远突然抬起头来看着我,眼光灼然,不容我闪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