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直的朋友们，我很快就要放弃我在尘世的一切，将我的灵魂交给上天审判，由他来判定我在世间的一切功过是非。”

“陛下，请您放弃这些可怕的念头，您一定会好起来的。”

国王忧郁地微笑了，恰好像一个垂死的人所能做出的表情。

“不用安慰我了，奈维，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国王的眼神开始恍惚起来，“啊，大门已经打开了……”

“陛下？”索瓦公爵不安地呼叫着，仿佛试图拉回国王的神志。

“……我并不惧怕死亡，我唯一担心的……是弗拉多……”国王看着索瓦公爵，“您必须向我发誓……”

“我发誓，陛下！”

“您要尽您的一切所能帮助太子……作为王国的摄政王，您必须发誓辅佐他，永远忠诚于他！”国王的眼睛在一瞬间亮了起来，声音中透出威严。

“是的，陛下，我向您发誓！”索瓦公爵的脸由于激动或其他什么别的原因而显得微微发红。

此刻，我相信我的眼睛看见王后露出了极度仇恨的神色。

“很好……”国王喃喃地说，伸出手来呼唤道，“瑟基……”

“父亲，我的父亲！”瑟基从人群中挤进去，跪倒在床前。

安妮罗琳抓紧了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着。我支撑着她的重量，却无法分担她的忧伤——国王到现在为止，仍然将自己的女儿遗忘。

国王重新睁大了那双被痛苦模糊了的双眼，仔细地看着自己的爱子，露出慈祥的表情：“你想娶的姑娘……我同意了。”

瑟基紧紧握住国王的手：“父亲……”他声音哽咽，眼中满是泪水。

“叫她来，叫她到我面前来！”国王喘着气。

所有的人都把目光投向我，自动给我让出一条路来。

我仿佛处在一团迷雾中，脑子里还在怀疑我眼前所见、耳中所听的一切，身体却先于思想服从了……我不知道我是怎么走到国王面前跪下的，只觉得死亡的气息仿佛侵袭了我的身体，我感到一阵寒冷，忍不住全身颤抖。

“来，蓝基娅……把您的手给我。”国王用一种听起来十分温和，简直不像一个即将死亡的人所能发出的声音对我说，“您的手在颤抖，您害怕我吗？”

我脸色苍白，摇了摇头，勉强拉扯嘴角想要微笑，殊不知自己此时的表情可以用泫然欲泣来形容。

“我祝福你们。”国王把我的手按在瑟基手上。

瑟基的手几乎和我的一样冰凉，我们的掌心都汗津津的。国王的手却带着不正常的高热，几乎和烙铁一样烫手。

我恨自己为什么不在刚才昏过去算了，这样至少可以避免这一幕的发生。

国王终于松开手，我也马上把手缩了回来。

“安娜……”国王微微抬起头来，在人群中搜寻他美丽情妇的影子。

没有人回答，或者说人们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她不在这里。”王后突然用一种直接而短促的声音说。

国王侧过头来，直直地看着王后，王后有点颤抖，她向后退了一步，想说什么，身体却依然绷得笔直。

良久，国王把头放回枕头上，闭上眼睛，不再说话。

“陛下累了，需要休息了。”医生在旁边说。

所有人慢慢退出了国王的卧室，经历了这相当于临终嘱托的一幕，贵族们怀着忐忑不安的心绪先后离去。不知多少人的命运将会随着国王的去世而改变，因为他的死去总会带走一些人的利益，而让另一些人担心在新的继承者手中讨不了好处。

哎，我心情沉重，他连我的命运也要改变吗？

我不由得向洛林公爵望去，人们已经渐渐离去，只有公爵和新王后仍然徘徊在国王的门口。

我突然意识到，这位国王除了此刻他门前的一双儿女，几乎并没有被什么人真心地爱过。即使是那位得到他许多爱和关怀，并为之奉上生命的美人，也瞒着他和情夫私下往来。而他的王后，在被他冷落羞辱了多年之后，早已被锻炼得心硬如铁，除了政事以外什么都不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