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设想的洞奎咬道奎这样的剧幕最终搁浅于构思阶段。在被我无理地挂断了两次电话,已经明确表达我的拒绝用意之后。黄道奎还是在半个月之后锲而不舍般来到了村庄里。然而当时我正在郡邑,正在探望高中时期的恩师。所以我没能上演那激动人心的一幕,没能以傲慢的态度来命令洞奎送走不速之客。
在那个执著的男人仅仅离开半个小时之后,我乘坐着老师的车子回到了村庄。无辜的李鹤奶奶开始抱怨起来,“那个男人也真是的,怎么会这么固执,等了好几个小时呢。他还一直抱怨秀荷小姐怎么没有手机!”
“奶奶,你就应该告诉他这间房子根本不卖,然后直接用水把他泼出去!”
“唉,我也是这么想啊。可是那个人却给老头子买了烧酒,两个人一直坐在板炕上喝酒聊天。我只要稍微皱一下眉头或者表示一些不满,老头子就说我破坏了气氛,打扰了他们的雅兴……这个老头子也真是没出息,一瓶烧酒就把他收买了。”
我不禁哑然失笑,这样的情况确实是可以理解呢。炳泰爷爷的精神状态已经每况愈下,他好象一直活在兀自的回忆中,重复着过去的生活。现在连李鹤奶奶都会对他表示不耐烦。所以,炳泰爷爷对于一个友好的陌生人,对于一个愿意陪他聊天、陪他喝酒的年轻人,当然会表现出无限的好感。
我不禁在心里暗暗思付,这个男人真是很有头脑呀!他难道在采取“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吗?为了能够说服我,他准备先讨好我的家人吗?好呀,黄大叔,你尽可能地发挥吧,你以为我会就此服输吗?
去首尔上学的日期已经渐渐临近,我一直在不停地准备行李、去附近的长辈家商讨祭祀的事宜,忙得不亦乐乎。所以我实在没有心思继续和那个名叫黄道奎的执著大叔去周旋,即使在电视里看到他的公司广告,我也只是表现出不屑一顾的态度。
在出发前的整整三天里,我都努力沉醉在村庄安逸的生活中。我缠在李鹤奶奶的身边,帮她做饭,为她捶背;我跟在炳泰爷爷的身后,听他讲叙那些已经熟稔于心的故事;我带着月伊,哦。是洞奎,穿梭于宗宅里的每一个角落,感受着宗宅里的每一处气息。
我的部分贵重行李已经由快递公司寄到了首尔。现在,只有一个跟随我多年的朴素背包,静静地躺在床头。我注视了半晌母亲的照片,然后把它轻轻地放到了背包里。首尔的亲人们,如果你们觉得这样很不妥就尽管说出来吧,其实我倒希望从爸爸家里被赶出来呢。
每天早上我都会接到父亲的电话。可能是由于我一直拖延去首尔的时间,所以父亲的口气已经略显焦急,“秀荷,你打算什么时候过来呀?”
对于已经分开了22年的父女来讲。父亲也许是出于一种本性、一种关爱甚至是一种补偿;而对于我,其实并不象电视剧的主人公那样,感觉无比欣慰或者异常愤怒。对于父亲的关爱,我只是感觉有些不习惯、有些不适应、有些不知所措的慌张。
“嗯。我准备明天就过去。”
“哦。那太好了。我们去接你吧。内人也在,还有俊英也在呢。”
父亲保持了对亡妻之女的基本礼仪,他婉转地称呼着首尔母亲。诚然,这样的感觉对于我来讲,是更容易接受的。
就要离开家了,我躺在板炕上,把自己捂在厚厚的棉被中。过去的回忆和未来的畅往融合在一起,也许这一晚注定是个不眠之夜。
索性从被子里钻出来,爬下板炕,悄悄地来到厨房的仓库。那里面最诱人的东西,就是安成家大婶贮藏的烧酒。我偷偷地舀了一瓢,然后就迅速逃离了现场。
恐怕炳泰爷爷又要蒙受不白之冤了,因为他曾经有过两次去仓库偷酒的前科,所以安成家大婶和李鹤奶奶一直将炳泰爷爷视为重点怀疑对象。而狡猾的我就是抓住了这样的机会,经常会偷偷跑到仓库里尽情享用醇厚的烧酒。
家里酿造的烧酒分外纯正浓烈,我蹲坐在黑漆漆的厨房里,渐渐产生了醉意。也许真的是借酒浇愁愁更愁,我的思绪变得更加繁乱。想象着即将迎来的首尔生活,不禁感觉有些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