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此以后她采取“鸵鸟政策”,把那天看到的一切在脑子里挖了个深坑埋起来。不知是什么原因,顾正荣后来也没有再提起,时间长了她就觉得那天的事应该是个梦吧,她那天不过是做了一个异常奇怪的梦而已。
没想到事隔一年多,顾正荣突然又想起来叫她到那个地方去,不要啊!对那个说外国话没一句听得懂的小孩,以及那个说中国话更加听不懂的顾太太,她有心理障碍啊。
从车水马龙的大道上转进住宅区前的小路,两边都是一栋栋高楼,高大的树木从墙里冒出头来,住宅区非常安静,车道两边已经停满了车,进门后她绕着蜿蜒的小道慢慢开,终于找到一个空位,两边都是好车,她倒得小心翼翼。
下车听到哗哗的水声,喷泉池边有三两位业主在散步,已经很晚了,但还是有几个小孩绕着池子来去追逐着,穿着单排的旱冰鞋,笑声传到很远。
看到小孩,又想起那天的恐怖经历,那个说话她一句都听不懂的麦克,现在如何了?还有顾太太……
越想脚步越沉重,凌小萌走到楼下按门铃的手指都有点儿僵硬,按捺住掉头就逃的欲望,铃声响了一声,两声,怎么没人应?
凌小萌窃喜,谋划着再响一声还没人应的话她就立刻走人,可惜天不遂人愿,下一秒钟对讲机里就有声音传出来,“小萌?”
这东西的质量好得没话说,顾正荣的声音清晰无比,当下就让她已经往后退的步子条件反射似的收回,立刻站得规规矩矩,“是我。”
“上来吧,就等你一个了。”门锁轻微的咔嗒声,宣告她的美梦破灭。
她在电梯里调匀呼吸,上次没准备,这次她好歹要做点儿心理建设再进门,伸头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起码挨刀的姿势要漂亮,目瞪口呆、落荒而逃这些状况再出现就太不像话了。
出了电梯她就发现情况不太对,这地方一梯两户,右手边就是顾正荣家,这时候大门紧闭,无声无息,而左手边的这扇大门却是虚掩着的,里面音乐阵阵。
凌小萌站在电梯门口踌躇,记错了?可是那天的情景比烙铁烙得还深,怎么会记错?
脚跟一转,她还是冲着右边走了过去,伸手按门铃,没反应,锲而不舍地又敲了敲门,这次终于有了回应,却不是从门里传来的,竟然是从她的背后。
“凌?是不是凌?”
说的是英文,不过她还是立即回头,正看到对面门里探出一个花白头发的脑袋来,手里还握着一杯酒,冲着她咧嘴笑。
“大师——”麦凯恩她还是认识的,凌小萌睁大眼睛,指着自己身后紧闭的大门,声音里满是诧异。
“快过来啊,大家都在等你,来来。”麦凯恩很热情,直接跑出来拉她,手还没碰到她,那门里又有人出声,这次才是真正的主人,“小萌?还不进来?”
被拉进门之后,凌小萌看到一屋子的人,什么肤色都有,简直像个微型联合国。麦凯恩笑着举起酒杯介绍,“大家来欢迎顾的首席设计师,先为凌干一杯!”
突然又成了焦点,凌小萌直了眼,厅里至少有几十个人,原本都是三两个站着或坐着聊天,笑声朗朗,热闹非凡,这时全都看过来,然后对着她举酒杯。
凌小萌的眼睛又开始飘了,飘来飘去就是落不到实点,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耳边一暖,有人低声说:“小萌,笑一下。”然后手中一凉,细长的酒杯落入手中,酒杯上还有男人冰凉的手指。
绝对是习惯成自然,她眼也不眨地笑了,嘴巴咧得很开,两腮鼓起来,然后那个声音又低低地响了起来,好像还多了点儿笑意,“喝一口。”
她低头就着杯沿喝了一小口,微甜的清爽液体,气泡在嘴里轻轻绽放,是香槟吧?她平时不怎么喝,没常识。
那么多人,这只是一个小小的插曲,很快大家的注意力就回到原来正在进行的话题上,而她终于得空回过头,看到顾正荣站在身后,低下头只是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