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男生们不给面子,完全没有风度地大笑,似乎不介意对着他们狂拍的照相机和摄像机。陈宪颇为嫉妒:“重女轻男,不公平不公平。你是玫瑰,我们就是杂草了。”
徐晴瞪他,陈宪颇为窘迫。
陈宪马上又自圆其说:“谁让这是法国不是?”笑声于是更响。
颁奖结束后,一行人再参加东道主举办的大型庆祝宴会,徐晴对着满桌西式菜犯憷,随便吃了些水果就在墙角坐下,目光对着窗外,观看巴黎的璀璨醉人的夜景。
可容纳几百人的大厅里,说什么语言的人都有,除了英语偶尔能听懂两句,其他的徐晴再也不懂。在那样沸腾的场合里,徐晴一点也不觉得隔阂,只是觉得愉快从心底溢出,不自觉的,徐晴神采奕奕,笑容款款,在璀璨的灯光照射下果真成了一支玫瑰。
一名有着蓝宝石一样眼睛的英国男生前来搭讪,徐晴无论如何也没有预料到自己也会被人搭讪,虽惊奇但礼貌不减。
他们之间的交流可以说是比较顺畅。男生非常幽默,知识面也广,和徐晴谈牛顿,谈歌德巴赫猜想,谈祖冲之关于圆周率的计算,最后还谈到李约瑟难题。徐晴勉为其难地跟着他的步子,心说原来我的英文比我想象中的好多了。
回到酒店,已经过了十一点。
徐晴分别打电话通知外婆和郑捷捷得奖的消息,然后一觉睡到天亮。
睡了不知多久才醒,徐晴看一看时间,想起今天的采访任务,吓一跳,抹把脸就冲到隔壁两位男生的房间。房间里的俩人都在,正在整理着装。一段时间以来,队员们私交甚好,他们之间也很随便,三个人嘻嘻哈哈聊着昨晚的见闻,领队老师敲门进来,徐晴以为老师是通知他们可以出发,不料老师却说:“徐晴,大厅有人找你。”
“啊,谁?”
“是你的妈妈。”
从电梯出来,徐晴一眼就看到酒店大厅的沙发上安静地坐着的一个中年女子。客观地说,在她那个年龄段而言,她可以算是难得的漂亮而有风度。她穿着一袭浅蓝色风衣,目光看着窗外,气质与众不同。她身边坐着一个非常漂亮的白人小男孩,一双圆溜溜的眼睛骨碌碌地转。
母女俩还是有相似处的,都喜欢蓝白二色。
哪怕做好再多心理建设此时也是不够用,徐晴沉默许久才走上前去,低声叫了声“妈妈”。
梁元瑜浑身就像被电流击中,立刻回头,看到身后一个身材高挑匀称且有些偏瘦的少女,她眼睛清亮,眸子光彩熠熠,完全不像许多书读得太多的女孩子,鼻梁架上一副眼镜,看人永远隔着一层什么;头发及至肩头,用两个蓝色皮筋分别绑在耳侧,清丽非常,若不是她脸上的表情有些凝重,活脱脱一个顽皮的小女孩,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小了两三岁。
十二年不曾见了。
这样长的时间,足以让生肖再转上一轮。
梁元瑜让徐晴坐到自己对面,久久打量着徐晴,方微笑说:“祝贺你!没有比你拿到金牌更让我骄傲的事情了。”
徐晴也跟着微笑:“嗯。”
“小晴,你比新闻上看到的还要瘦……不难想象,能作为最优秀的学生代表国家参赛,一定吃了不少苦。”
“还好。”
“你爸爸也知道了。还是他先看到新闻,再电话通知我。”
“嗯。”徐晴点点头。
徐晴的神态十分僵硬,目光总是盯着地面,一直没有正视对面的母亲。既瞧不出高兴也瞧不出任何不满,只是一副就事论事的样子,仿佛面对一个陌生人,来往的人谁也不会猜到这俩人会是母女。
梁元瑜沉默片刻,“你外婆病重时我没有回去,你是否怨我?”
徐晴摇头,回答得干净利落,“没有。”
顿一顿再加上一句,“人各有志,我当然不能强迫你。”
小男孩一直好奇地看着徐晴,忽然叫她:“姐姐。”
变声前男孩子特有的清澈声音,加上不大熟练的中文使得他的声音极有特点,就像是一颗小石头被狠狠打入水面时溅起水花的声音,事隔多年,他也再叫了无数声“姐姐”,惟有最开始的这一声“姐姐”让徐晴的印象尤为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