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倒没装晕,我帮着太医们给太太小姐们掐人中。那些贵族女人,平时钩心斗角起来个个剽悍凶猛如金刚,可偏偏一有风吹草动大脑就供血不足,也算得人类学上一个特例。
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多云转晴,气温二十五到三十度,东风二级。宜出行,忌火。
在这个劳动人民都该休息的日子里,我这样的劳动人民,坐在马车里,一摇三晃地陪同我们的帝后伉俪一同前往澧泉宫度假。
说皇家的车一摇三晃,实在有点不厚道。该车宽敞舒适,装修高雅,设有锦绣软榻,酸枝木书柜和百宝柜,里面从晕车药到炒豆子应有尽有。轻纱流苏,芳香幽然,乃是专门供女子乘坐的油壁香车。
我和秦翡华坐在车里,车外一片秀丽的夏日风光,麦田被风吹起阵阵绿浪。可我们俩都无心欣赏。
秦翡华左右看了看,手指沾了茶水,在矮几上写道:“皇后一有要事就将我遣开。你确定皇上真与我们同行?”
我点头,也写道:“二哥很确定。他说,皇后这样的人,一定会把皇上掌握在最近的地方。”
秦翡华一脸愁容地道:“我虽然为皇后女官,可其实是皇后为了牵制你哥,将我用做人质。今日随车服侍我们俩的太监和宫女,都是陌生面孔。”
我安慰她道:“你要相信二哥。”
“你说,他们分了三路?”
“有两路人会假扮侍卫分别潜入宫里和温泉,混淆赵氏视线。然后二哥带人假扮侍卫混进我们车队,又分三路,两路掩护,二哥去找皇上。”
秦翡华写:“这次出宫非常隆重,陪同车辆十二驾,每辆都一模一样。他怎么找?”
我笑笑,写:“我也不清楚,不过他很有自信的样子。”
秦翡华叹息一声,抹去水渍,轻愁上眉头。
车队依旧缓缓行驶在官道之上,良田渐尽,开始进入山林。这一段路,林茂路窄,车行渐渐慢了下来。林里的鸟儿在枝头欢叫着,此起彼伏,宛转悦耳。
又行了两个钟头左右,我终于闻到了一股奇妙的臭鸡蛋味。掀起车帘望去,只见不远处的山坳间一片华丽楼宇,有山涧如银带流淌而下。那想必就是澧泉宫了。
秦翡华皱着秀气的眉毛捂着鼻子道:“若这样的温泉能美容,我倒宁愿老丑一些。”
她倒可以这么理直气壮,反正她基础好,这辈子可以芬芳到老。
说话间,车队停了下来。太监来说,前面有座三皇祠,按照规矩,得去祭拜一下。
我们俩去见赵皇后,问她圣体可金安,旅途可愉快。
赵皇后坐了大半天车,一脸疲惫,向我们含蓄地抱怨道:“皇上吹不得风,由我代他去祭拜。这个三皇祠是新修的,刚好可以祭拜一下,求皇上身体早日康复。”
我忙拍马屁,“娘娘乃是一代贤后,同皇上真是伉俪情深,教人羡慕啊。”
赵皇后厚着脸皮很得意地笑。
因为是路过,祭祀很简单,赵皇后只是去上香磕头。秦翡华在旁伺候,我则和一干女眷跪在远处观礼。
新建的大殿里到处还弥漫着木屑和桐油漆的气息,混合着温泉里飘来的硫磺味,刺激着女人们的嗅觉。太太小姐们个个拿着香帕捂鼻子。
赵皇后焚香叩拜,然后按礼去案前点长明灯。按照东齐习俗,这长明灯的多少代表祭祀人的身份高低,所以赵皇后得点上九盏。
我全神贯注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盏,两盏,三盏……
我悄悄将裙角捏在手里。
五盏,六盏……
一切正常。
一滴冷汗从我额角流下,怎么会没反应?
七盏,八盏……
殿外恰好吹进来一阵山风。
九盏。
赵皇后满意地直起身来。
就在这时,香案后的幕帘呼地腾起火苗,借着风势,一阵猛涨,转眼就窜上了房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