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孔，他的气息，刹那间一切又缩短到她的面前。除了那架从来没有出现过的金丝眼镜，他的一切，就像是山一般地向着她压过来。

笔尖，磨在纸上沙沙作响。

幽幽暗暗的蓝色灯光从工作台上沉寂地洒下来。

她低着头，仔细地勾勒着每一笔线条，连额际的碎发滑落下来都没有发觉。

砰！

没有防备，她蓦地被隔壁桌上的动静吓了一大跳。

清辰抬起头，不解地看着隔壁的关心。

关心烦躁地丢开工作台上一大沓的图纸，有些愤愤不平，“君冠就了不起吗？挑三拣四的以为我们什么都不懂？只给两天的时间怎么可能达到他们的设计要求，不想合作就直说好了，何必特意连夜飞来羞辱我们！”

对桌的林楚光也同仇敌忾地接口，“没错，简直是故意来找碴儿的。既然选择了我们这样的小设计室，就不该如此苛刻。他们君冠不是号称有御用的设计师吗？何必再千里迢迢跑到我们这里找气受？”

两位设计组长的对话令设计室的同事们愕然，大家纷纷停下手里的工作，有些担忧地议论起来。

清辰坐在落地窗边的工作台前，笔下的设计图还差一小部分没有完成。可是听到关心和林楚光的抱怨，她也忍不住微微皱起了眉头。

君冠地产？

这个在房地产业响当当的龙头名号，居然会降临到他们小小的东方工作室，并且带来了一大宗他们想都没有想过的超大订单——A城领秀花园千万平米住宅的设计方案。

这是东方工作室自三年前成立以来，从未接触过的大公司、大订单，总经理方歌有种天上掉馅饼砸到了自己头上的感觉，不得不督促手下的设计师们使出全力，一定要把这宗订单拿下来。所以自从两天前接到详细资料，东方工作室的设计师们几乎通宵未眠。

今天下午听说君冠的评定师已经连夜赶到了S城，方歌把两位设计组长都叫到了十七楼的会议室，并且把初步的设计稿拿去给君冠的人评定。

不过看起来，并不顺利。

两位组长像打了败仗似的从十七楼下来，有些气馁地坐在桌前发脾气。

清辰下意识地伸手去拿自己桌上的水杯。

杯中空空荡荡，熟悉的柚子茶香早已经消失不见。

清辰站起来，“组长，要喝茶吗？”

淡淡的柚子茶，酸酸的味道中透着一股浅浅的甜。

不知道喝了多少个年头的柚子茶，即使在最困难的那些日子，她也从没有抛弃过它。

喜欢它在杯中浅浅的橙色，喜欢它在手中温温热热的感觉，喜欢那依依袅袅上升的雾气中，一抹浅淡又悠远的感觉。仿佛城市中的一切烦乱都在袅袅的热气中变得遥远了，那些痛楚的、尘封的东西，都会渐渐地远去……

清辰站在茶水间的落地窗前，捧着热的柚子茶。

看着楼下那条长长的马路，黄里透红的路灯在这个午夜里，拉长成一条蜿蜒而疏离的长龙。她忍不住想起那个夜晚是不是也有这样长长的车水马龙，只不过那时她还是走在路上的行人，可能忘记了抬头张望，也许张望了也无法看清。

她想起自己还未完成的那张图纸，还有关心、林楚光愤怒的表情。

君冠地产的人要求高是正常的，不然人家也不会在三年的时间里就成了整个地产业的龙头老大。只是，他们还有机会吗？

这个来之不易的合作项目，是东方工作室得名声的最好时机。

所以，不能放弃。

清辰放下手里的柚子茶，朝自己的工作台走去。

关心看着她两手空空地走回来，有些奇怪地问：“清辰，茶呢？”

“组长，等一下我回来再泡。”清辰伸手从工作台上撤下自己的图纸，把它卷成细细的一卷。

“喂，你拿图纸去哪儿？现在君冠的人还没走呢。”关心的声音响在她的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