讶异于他看我的眼神,我悄然回避地问候道:“你醒了?”
他眨了眨眼,算是答了我的话,也许是一种姿势躺得太久了,他想试着挪动一下姿势,被我适时控制住:“你失血过多,要是再动作,好不容易才止住了血的伤口,恐怕又该血流不止了!”
他的双眸里像多了团小小火焰般,目光灼灼,定定地看着我,缓慢地开口道:“只要你在身边,流光又如何?”他勾起的唇,分明是种不可抗拒的自信。
“血流光了,拿什么来夺回你的皇位?”我不以为然道,瞥见他的脸上隐隐有了种难言的情状。我说错了什么话吗?只得淡淡一转话锋:“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回事?”
他的脸色接连变化,阴晴不定,卷翘的墨色睫毛微敛,掩饰了他的内心。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奋力来救我,就不怕送死吗?”
“为你,值得!”
我以为自己故作轻松的话,能将眼下的沉闷打破。可他竟说出如此简单让我不得不沉默的话来。
不满我的沉默,他重复着再次强调:“为你,值得!”
“还是好好想想明天的国葬吧?有几分胜算?”我只得绕开话题,拣了个我自认为最应该谈的内容。明天,太阳还会不会为我们而升起?我不知道。
“没有胜算!”他的手更用力了,语气却是轻轻淡淡的,似乎天下与他毫无干系。
没有胜算?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如果这话是从平民老百姓的嘴里说出,我可以不信,可是这话出自他——堂堂的焰国太子之口,我有理由不信吗?我的冬辰,你在哪里?
天亮前黑暗之极的时刻,我们谁也不再多说话。
方浩不辱使命,终于在天大亮之前带着靖王及时赶到,还带来了车驾。
打了个照面,我发现靖王正是进烈日营时所遇之人。他一身儒衣,袍带轻轻,隐透着一种优雅贵气,只是看我的眼光依然光怪陆离。
“花点点见过靖王。”
“花小姐不必客气了,先上马车吧,城门处本王已安排好了。”
我正要走,手却被烈焰明固执地拉住了:“花儿,坐在我身边。”
一时间,方浩、靖王以及正抬着担架的三名近身侍卫,全都看向我。不知该如何表情的我感觉太不自在了,说话像口吃似的:“好,好吧!”
如此,我们相安无事地进了西城门,直接进驻了靖王府。一进王府,靖王既安排了医术精湛的太医为烈焰明诊治,又为我安排了香汤沐浴。换了身衣衫,我身上那股腻人的血腥味儿再无迹可寻。累得四肢无力,倚倒在花园里,眯着眼,感受着晨光在芭蕉叶上一点点亮起来的散漫姿态。摊开双手,冰莹的掌上全是被粗糙的树皮刮出来的血痕,不时地传来钻心的痛,心里却一点也不后悔,毕竟他救了我一命,这么做实属应该。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一定是方浩。
“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我很好!”
寻声望去,烈焰明靠在旁边的花墙处,眉眼透露出无尽的暗淡与不妥协。那花墙之上,满是攀附成各种形态的红蔷薇,青枝缭绕,荆棘密布,花儿却开得艳冠群芳。这画面,怎么看也不相称。
怎么可能?那么虚弱的一个人会如此坚强地站在眼前?古代的医术是不是也太发达了点儿?我站起身,用力睁大疲惫的双眼,惊得张大嘴,一时无语。
“花儿,记得我送的红蔷薇,记得等我。”霸道地宣布着他在我意识里的真实存在,他深深地看我一眼,酸涩泛滥成灾,迈着缓慢而困难的步履转身离去。一种倔强的斗势在他的身影上化开,感染了阳光,充满了力量,而这样伤重之极却铁骨铮铮、誓不倒下的身姿多像一个刚强的未来君王!
他走之后,安静的花园里只余下了花香。我靠近满墙绿叶紧裹的红蔷薇,伸手划过那娇艳的重瓣之花,花刺再为我伤痕累累的手添一道新伤!他可曾知晓:红蔷薇的花语——热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