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见玉琴的样子,心中一凉,一直以为这是个误会,如今看来却十有八九是确有其事了,但她仍不愿相信,坚持向两人求证道:“爹、娘,事情真的像他说的那样吗?”
傅伦一副不想多说的样子:“这件事说来太复杂了,总之他爹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不过现在说这些已经没有用了。”
云香知道暂时也问不出个所以然,但是既然爹娘已经知道了这事,想必也不愿意再住在方家了,便说道:“我相信爹的为人,我们还是赶紧收拾东西离开吧?”
不待傅伦回答,玉琴已经歇斯底里地轻喊起来:“不要——我已经好几天没睡过床了,我不要回到那个烂地方,现在你爹已经不是王爷了,我们看起来跟普通的老百姓没两样,只要我们一家三口守口如瓶,他不会知道的。”
云香还想说什么,玉琴慌忙说道:“云香,就当娘求你了,爹娘都老了,经不起折腾了,你就让我们过几天舒坦的日子吧?”
傅伦也带着一丝侥幸心理,试探地说道:“你娘说得也有道理,咱们不说,自然没人会知道。”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不走了,不走了。”不待云香再反驳,玉琴飞快地捡起被子,继续铺着床。
云香看着憔悴的爹娘,想到破庙里那几把充当铺盖的黄草,心中一软,默不做声。
许久之后,云香每每回想起当年的这一次次的心软,想到之后发生的那么多事,欷■不已。也许一开始,很多事情就已经是注定了的。
一年一度的庙会并没有因为皇帝的下台政体的改革而被废弃,观音庙里,香火依然旺盛。善男信女们虔诚地前来烧香许愿,希望神明赐福保佑。
云香此刻也虔诚地在观音面前默默祈祷着:大慈大悲的观音娘娘,请你保佑我的爹娘不要再遭受什么灾祸,保佑温大哥一切平安,保佑我们早日重逢……祝祷完毕,云香跪下毕恭毕敬地磕着头。这时,良玉和大宝过来,就站在云香身后,两人也在默默许愿。云香俯下身子,良玉和大宝都没有注意到身前的这个少女。
突然殿外传来一阵纷闹,一个阔少模样的人正在跳脚大喊抓贼,不远处,一个惊慌逃窜的瘦小身影一闪而逝。
良玉和大宝如今身为巡捕,对“抓贼”这样的字眼相当敏感,两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地跃出殿外,朝着那个小偷逃走的方向追去。听到动静的云香也回头看发生什么事,却只看到几个闪过的背影。
良玉他们追出半里地,终于抓住那光天化日下行窃的大胆贼子,谁知竟是熟人——开心。开心慌忙朝良玉身后一探,大喊道:“有人!”良玉根本不吃她这一套,仍是紧紧抓着她的衣领,喝道:“我才不会上你的当,上次就觉得你有点眼熟,原来真是你小子。今天跟你新账老账一起算。”
大宝心中掠过一丝不忍,却又不知道怎么劝阻。上次开心就是从他手上放走的,没想到这个姑娘不思悔改,如今更是变本加厉。正焦心着,却见开心不知何时手里抓着一把香灰,往正想逮她回巡捕房的良玉脸上一撒。
大宝大惊失色,大叫一声:“小心!”那边良玉已经警觉地闭上了双眼,双手也不自觉地松开了对开心的禁锢,交叉挡在面前。开心觑着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此时不逃,更待何时?她像一个绝处逢生的兔子,一溜烟跑没了影。
扑散面前的香灰,良玉抹了抹脸,和大宝继续追了上去。云香回家经过此地,仿佛是命运的捉弄,两人再次生生错过。
这次行动简直是开心“出道”以来最丧气的一次。她狂奔到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确定身后再无追兵,这才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两股战战,小腿肚子都要翻到前面来了。这一路只顾着催促自己跑跑跑,却早忘记了两腿已经跑得没有知觉了。
街边有很多满面黑灰衣衫褴褛的年迈乞丐,他们的眼睛里没有一丝生气,多日不曾进食的单薄身体在风中更是瑟瑟发抖,仿佛这风再吹得劲些,这些人就要如风筝般散向各处。开心停下自己的脚步,将刚才从那个阔少腰间摸来的钱袋拿出来,抖出里面的碎银子,一一放到那些乞丐的碗里,嘴里一边喘气一边说道:“老爷爷、老奶奶,用这些钱去好好吃几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