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晓鸥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读到辛弃疾这句词的时候,麦琪心里有了说不出来的滋味。阳光隔着玻璃放肆地喧哗,青天白日下,一阵冷冷急急的水流声从耳边呼啸而过,就这样忽然回到了某年某月某个清晨。
那天麦琪迟到,校园里空空的,回荡着琅琅读书声。她索性不急,慢悠悠地啃一口面包,深深呼吸带着栀子清香的潮湿空气。忽然,有人轻轻拍拍她的肩,“同学,请问高一(三)班怎么走?”麦琪回头,一阵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仿佛棉花糖似的云彩缓缓飘过。这个男生穿了粉红色T恤和米色棉布裤子,头发是有点浅浅的褐色,瞳孔也是,就是那种最柔软、最安静、最宽容的浅褐色。
麦琪忽然就满脸通红了,胡乱指了指花台后面的教学楼,就急急忙忙地说:“啊,我要迟到了,bye-bye。”然后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轻盈地跑了开去。一口气跑进教学楼,她才气喘吁吁地停下来,微微地把脸往回转了四十五度。那个男生不知道为什么,站在原地没动,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周围一片明亮,就像他是立在清晨阳光的旋涡里。
“喂,麦琪,想什么呢?”同桌李纯纯拍拍她。“我在想,辛弃疾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像我一样傻。”麦琪乐呵呵地说。如果我是一个生在宋朝的才女就好了,麦琪继续傻笑,这样我也可以大笔一挥,就作出一首感人的词来,拿去送给喜欢的人,真是又浪漫又含蓄又高雅啊。
风乍起,吹皱一池春水
原来这个新转学来隔壁班的男生叫何野。第二天,基本全年级的女生都认识这个人了。人帅自然有知名度啦。虽然现在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和李纯纯分享关于何野的一切,可是有些事情,她宁愿只属于自己一个人,把它小心地存放在青春这个雕着玫瑰花瓣的、小小的铁盒里。
麦琪最喜欢的是每天放学以后的那一段时光。因为她家和何野回家的方向是一致的。何野总是走在马路左边的人行道上,麦琪就走在右边的人行道上。在喧嚣的人群里,隔着川流不息的车阵,麦琪感到安全。她就像一颗渺小的尘埃,就算紧紧跟随何野,就算一次又一次勇敢地把目光投向他,也没有什么不可以。反正谁也不会发现,有一个不起眼的女生,隔着宽阔的马路,努力地和对面的男生保持一致的步伐。
麦琪回到家,心情总是特别好,饭量也大增。吃完饭和妈妈翻相册,找到一张妈妈高中时候的毕业照,麦琪这才惊觉,原来妈妈真的像自己一样年轻过。她笑嘻嘻地指着上面一个最帅的小伙子问妈妈:“你以前觉得这个人怎么样啊·”妈妈的脸,居然不易察觉地有点红。
那天晚上麦琪一直躲在被窝里偷笑。大概从古代开始就是一样吧,二十岁以下的女生,视线范围是很有限的,只看得见那些一米七五以上,或者“英俊”或者“忧伤”的男生,都有着同样固执而柔软的心情。
少年不识愁滋味,爱上层楼;爱上层楼,为赋新词强说愁
麦琪后来就不喜欢辛弃疾了,原因就是这句话。这句话很有“狗眼看人低”的意思。“奇怪了,难道辛弃疾像咱们这么大的时候没犯过愁,要不怎么能说这种没良心的话呢?”讨论了很久,李纯纯郁闷地提出了这个疑问。
麦琪没回答她的问题,因为她在思考一个更重大的问题。该怎么告诉何野,自己喜欢他呢?
痴痴呆呆地想了三天,她终于灵感突现,逃了下午第一节课,跑去一家快递公司,求人家把一缸金鱼送到何野手上。工作人员死活不干,说是活的东西不能快递,死磨硬缠了半天,最后还是一个极具浪漫细胞的阿姨答应了下来,对她说:“行,我让他们给你送,你让我想起了我小的时候。”
可是晚上睡觉的时候,麦琪又开始犯愁了,自己在快递上只填了高一(二)班,却没写名字,何野怎么会知道是自己送的呢?麦琪悔恨得恨不得咬自己一口。青春真是让人愁也愁不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