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早有溶月捂着嘴哭得泪人似的,杜迁见此也只能长长一叹,朝一旁同道来的医者瞅了眼,快步上前。
“孙少爷请先让一让。”医者道了句,却见他恍然未闻,只得大声在其耳边道,“孙永航!你妻子还有得救!先让开让我瞧瞧!”
“有救?”孙永航惊喜地缓过神来,愣愣地连忙让出身子,凑在一旁看着,连身边杜迁拍拍他肩膀示意他先去一边坐着都恍然未觉。
医者翻了翻骆垂绮眼皮,又垂手去切她的脉,只见腕上一圈青黑的淤痕,不由回头朝孙永航望了眼。
“怎么样?”孙永航马上问。
“先一边坐一会儿,我施几针看看。”医者一点也不客气地将人推开,吩咐着身边的丫鬟,“去熬碗人参汤来!要快!”他随手取出医箱底部放着的艾草,凑着火烛点着了,便敛高其袖子,敷在一处穴上。直到参汤来了,才拿下。他连忙扶着骆垂绮的头,将药碗凑近灌着,见她还能喝,心头稍稍一松。忙又取针在其头部几处穴位施了几针,又在两手处施几针。半晌,收针。
“怎么样?”
“怎么样?”
杜迁与孙永航同时发问,医者看也不看两人一眼,径直吩咐丫鬟,“快打热水来将此处清理干净,产妇体弱易得病。”接着又转过身看向一旁的稳婆,“把孩子抱过来!”
稳婆见他不到半个时辰便止了血,知道他医术甚神,马上将孩子送上。杜迁见状只退于一边,但孙永航却不肯,硬要问个清清楚楚,“大夫,她……”
医者颇有些不耐烦,一把收起检查婴儿的手,狠狠朝他瞪了眼,“你孩子快死了!你看也不看一眼?”
孙永航惨淡地扫了眼闭目无声的婴儿,“孩子以后还可再有,真若不能,大不了我孙永航无后,这都无妨!”
医者并不待见,依旧冷言,“无后?你那侧夫人不是已有身孕了么?”
孙永航脸狠狠地一白,神色忽然间凄怆起来,“是啊……我没资格说这样的话……但是,”他朝医者猛地一跪,“我孙永航可以天地不容,只求能救活垂绮,只求这一条!”说着便“砰砰”地磕起头来。
医者显然也有些受不住这般的话,朝杜迁扫了眼,却见他仍是深沉着脸色,不语,当下只好将他扶起,“你放心吧!你妻子只需好好将养,其余的不必担心。就是这孩子,也会健健壮壮地长大的!”
“多谢大夫!多谢大夫!”
“好啦好啦!”医者撇撇嘴,替那婴儿施针,半晌才喃喃自语,“真是!明明这么钟情,却不知为何走到这番田地……”
孙永航听在耳里,只是苦涩,半句话也说不出来。
孙永航在床榻边守了整整三日三夜,对外只称得病,也不去朝会,也不去处理公务,只是守着昏迷的骆垂绮。后来眼看着一点点好起来,他才去朝堂理事,只要一回来便往回影苑里跑。守了月余,杜迁与医者在确定她们母子并无大碍后,也要起身告辞。
那日午后,已是春日融融,杜迁立在一棵梨树下,纯白得不沾一丝儿瑕疵的花瓣儿透出屡屡芬芳。那个时候,也是梨花开得很盛,他的徒儿也是这般坐入花轿,出阁。
孙永航送着医者出来,已完全冷静下来的他在面对骆垂绮身边的人时有一抹很深沉的怅痛,眼神始终悒悒的,但守得很隐约。他朝杜迁拜了下去,拦也拦不住地磕了三个头才起来,“师傅,我没有照看好垂绮,让您操心了。”
杜迁极冷淡地瞅着他,忽然有些讥诮地笑了笑,“起来吧!孙侍郎!是绮儿自己不好,谁叫她没娘家人呢!”落下这话儿,他与医者回身便走,根本瞧都不瞧孙永航一眼。
风过,梨花落了孙永航满身,孙永航轻轻拈起一片花瓣,捧在手心,怔怔地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