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裘大人果然是个明眼人!既然连您这样只在太医院里的大夫都看得分明了,局势定然已临险境。裘大人请想,皇上是想将这江山拱手让给文斓公主呢?还是继续自己稳稳当当地坐着?”
见裘一翁青白了脸,她复又道:“呵呵,奴家这话放肆了,大人莫要见怪!只是,大人再想想,皇上终究是皇上,那么现在这样的情势,她最能重用谁呢?”
这一番明讲暗指下来,裘一翁便是个榆木脑袋,也明白了,“少夫人明示就是,裘某省得了。”
“好!”骆垂绮眸光顿深,“裘大人,想必文斓公主那儿早有多次打听过老爷子的状况了吧?那么这一次,就请裘大人亲自去告诉一声,就如实相告吧!”
“啊?”裘一翁瞪大了眼,一时辨不清真假。“少,少夫人……”
“大人就请去哭求公主,请她保你一命!告诉她老爷子不行了,而太夫人为保家声,竭力隐瞒,串通了中书侍郎明大人一起掩饰。老爷子病得使不上力了,公主自然欢喜。你这一求,公主必然去了防心,说不定就会视你为心腹。”骆垂绮轻轻抚上额际,微闭着眼继续道,“这是其一,其二,你须得向诸大臣宣称老爷子身子硬朗,已略有好转。其三,就是你的本分了,老爷子这儿,不管你用什么方法,一定得撑着!”
前两项虽惊险,毕竟尚可应付,裘一翁听一说点一下头,可到了第三条,他便有些吃力了,“少夫人,实不相瞒,老爷子这病……病根子又深又久,再加上前段日子耗神过度,现下实在已是油尽灯枯,怕是……”
“两个月!至少也得一个月!不能再少了!该怎么用药就用,再不必忌讳!”
裘一翁咬了咬牙,狠狠地点了下头,“就一个月!裘某全力以赴就是!”
骆垂绮深深地看了看他,才欠身作礼,“裘大人!奴家万谢!”
“唉……”裘一翁一叹,正想答什么,老太太已领着明侍郎进了屋里。
那明远四旬上下年纪,留着一络美髯。他先朝病榻上早已重度昏迷的老爷子望了眼,双眉锁紧,也不多话,只朝老太太与骆垂绮瞧了眼,仍出了内房。他负着手来回踱了几步,才向二人又看一眼,“老爷子有什么话交待下来么?”
老太太正想答说没有,骆垂绮却抢了一步,“回大人,老爷子交待说,‘君之恃者如岱岳,不与风雨变,长共山川在’,老爷子还说,‘弓拨点钩,一发不正,前功尽矣’。”
明远微怔,紧紧盯了骆垂绮一眼,却似是叫一双流光烁烁,美得荏弱却又贞刚的眸子给晃了下心神,怔了会,方回过神来,“这位是……”
“她就是航儿的媳妇儿!”老太太忙答。
“哦,原来是少夫人!”明远微微一礼,继而心头又掠过方才那几句话,只觉神志似是被人猛拎了拎,背上蹿过一阵飕飕的凉。“少夫人方才的意思是……老爷子已有安排?”
“大人明鉴!”骆垂绮还过一礼后,朝老太太使了个眼色,等将下人给遣了去,她才继续道,“不瞒大人,老爷子只怕就在这几日了,只是……他老人家对于一不能匡扶社稷,二不能尽忠于皇上,三不能力除奸佞,一直心有不甘。晚辈虽不懂得国家大事,但眼看着老爷子如此,心中深感不孝,还望大人指点一条明路。”说着,她便盈盈拜了下去。
明远连忙一扶,心中那最初的晃动过去,继起的却是一抹深思,他瞅着骆垂绮瞧了会儿,才道,“老爷子是在下的恩师,请师母和少夫人放心,只要在下有这口气在,定然秉承恩师之志。再者,朝中局势已是剑拔弩张,我等也无法置身事外。有什么计较还是趁早商定为好!”他先把话给挑明了。
骆垂绮见这般说,心中着实定了一定,她欠身作礼,才问,“大人今日来,可是朝局又有什么变动?”
明远略带疑问地瞅了她一眼,有些不以为然,出口便斟酌了,“呃,也没什么,只是今儿一早泸州有军报传来,在朝中引起了些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