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脸瞬间变换了几种颜色,皱着眉说:"额娘,您别问了,就是因为儿子担心素画摔了,错怪晴儿有意支使素画才犯了混,就这样。"
叹口气,我伸手揩了揩他额头的汗,温和地说:"老三啊,当初你谢恩时的表情和口吻,额娘还是记忆犹新呢。大婚的时候,你跟额娘保证过什么?既然人是你中意的,一心一意这个词,有这么难做到么?"
听了这些话,弘晈脸上出现了似笑非笑的表情,继而,他轻声笑了起来,笑得浑身直颤,手扶着桌子,桌子上的茶碗都在叮叮当当地抖。好半天,他终于平复下来说:"额娘,一心一意这个词,确实很难做到。晴儿在额娘这里住了这么多天,额娘这话,有没有问过晴儿?"
"这话怎么说?"
他严肃了神情,很认真地看着我说:"到今天也不能瞒着额娘,素画从小就在儿子屋里,跟儿子一起长大,早在惜晴进门前,儿子就看中了。额娘,您要为晴儿做主,怎么处置我都行,饶了她吧。二哥葬期未过,儿子不敢有非分之想,只求额娘以后给素画一个容身之处。"
我用力握住茶壶寻求温暖,变凉的手心反衬出心里的浮躁,尽量压着声音说:"容身之处?你以为,我很喜欢跟一个丫头过不去?可是你叫惜晴情何以堪?既然之前你就有了素画,为什么不跟额娘讲?"
弘晈伸出手,从外面覆住我捂着茶壶的双手,有些哽咽:"额娘只有一个恩典,儿子不想为难额娘……"
我无语,耳边只有他忽远忽近的声音:"额娘刚才说,儿子从小不喜欢说心事,其实额娘不知道,跟额娘说心事,是我做了好些年的白日梦了。早些时候每回下学回来,那么多人围着叽叽喳喳,额娘每次单问二哥几句就散了,儿子挤过去额娘也不问话。逢年过节,额娘总是自己去二哥屋里送衣裳和时令物件,打发到儿子这里的只有小丫头。算起来,儿子跟额娘最亲近的时候,大概就是受伤的那一回了。后来,额娘一直很忙,府里大大小小的事都要额娘劳心劳力,儿子也长大了,越发不敢再去添烦,所以儿子的事,额娘恐怕没有几件知道的,可是额娘的烦心事,儿子全都看在眼里。"
"额娘偏疼二哥,眼睛只跟着二哥转,任谁都看得出来。二哥学问好不输给阿玛,厚道劲儿也像额娘的心胸,就连长相,二哥也是最像额娘的,儿子没有什么能跟二哥比。可是看见额娘为了二哥的婚事连皇上的意思都敢驳,儿子却有点不明白了。阿玛说,这门婚迟早要指到咱们家,难道额娘竟不知道?眼见额娘一意孤行,儿子原想,既然皇父提到儿子,索性就认了,晴儿出身书香门第,儿子自然不会亏待她,过个一二年再求额娘做主素画的事也都不算委屈了,只是万没想到,没想到晴儿她,她……"说到这他忽然皱紧了眉头,猛地放开我的手,握着拳头捶在自己腿上。
"你,你也看见了?"我问,小心翼翼地。
他点点头:"看见了,儿子这才知道她成日淌眼抹泪所为何来。儿子失手打了她,其实还不如打在自己脸上!"
我这才发现,跟弘晈推心置腹的结果似乎并不那么好接受,一时间,我的思绪里充斥的全都是惜晴心灰意冷的样子。"没想到,竟然害了她,害了你,全都害了……"我下意识地喃喃着。
弘晈说:"额娘您还不明白么?这是皇父选中的婚事,倘若不是我那就还是二哥,任凭额娘再有一个恩典,也还是再得罪皇父一次啊!这是命,阿玛说了,这是命!"
命!这半生,我是第几次被命困扰了?弘晈的话让原本不明了的一切都浮出水面,这是惜晴的遗憾,素画的遗憾,抑或,本来就是投影在她们身上的,我的遗憾?
僵持间,秋蕊过来回:"主子,刚才管家来说,外面大门口跪着个一身素服的姑娘,怎么劝也不走,跪了有半个时辰了,来来往往的人都在看,管家只得来回主子。"
姑娘?我纳闷着,还是吩咐叫把那个姑娘先带到前面,我出去问问再说。又回头让弘晈自回房去,临走时,弘晈叫住我:"额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