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月说:“奴婢只有针线上还来得……”
“哦。”郭良娣便叫丫鬟拆了她交来的包袱看,才一上眼,就变了脸色:“我明明要的是连烟锦,怎么又用的云锦?这花样儿更错得很,说的是百蝶穿花,却拿一件大百花来充数!有这么蒙混差使的吗?”说着便连包袱带衣裳往地上一掼。
丫鬟们忙劝:“良娣别生气,看气坏了身子。”又催如月,“良娣问你话呢,这是怎么当的差?”
如月只得说:“这两件衣裳奴婢原不曾经手过,奴婢只是交了来,怎么回事还得问问周婆婆。”
郭良娣哼了声,向两边说:“你们听听她说的话。”丫鬟便叱道:“既是你交来的,便是你的差使,你怎么能推说不知道?”
“都进府这么久了,还这么不懂规矩。”郭良娣凉凉地说了这么一句,突然拍了下案几,“来人!拖她出去,抽四十鞭子,叫她知道知道规矩!”
谁也没想到郭良娣发作得这样厉害,连满屋的丫鬟们都愣在当场,想劝也不敢劝。
如月脸色煞白,想要分辩,却已被人架起胳膊,拖到了外面滴水檐下。早有人端了条凳过来,将她按倒上去,撩起衣裳。到这地步,如月心里已空空荡荡,如木头人一般任他们摆布。
正这时,门上小厮急急忙忙地进来,站在堂屋门边喊:“王爷来了!”
行刑的人听说,忙又放下如月,将她架到一边。跟着郭良娣领着丫鬟们迎了出去。
不多时,一群人拥着端王进来,郭良娣在旁边又说又笑。进门的那一瞬间,端王无意地朝如月这边扫了一眼,两人目光轻轻一碰,端王已经进屋去了。
如月只觉得那两道目光掠过时冷漠得有如空无一物,没有丝毫的犹豫和停顿。
端王进了屋,靠东壁坐在炕上。郭良娣命丫鬟们端来水盆一应,服侍他洗了脸,方倚着他坐了。
一时上了热茶果盘,郭良娣见有打了片的苹果,便捻了一片过来递给端王。端王就着她的手咬了一口,忽然问了句:“外面那个丫鬟是怎么回事?”
郭良娣一怔,盱着端王的神色,赔笑道:“她原是针线上的,活儿出了错,又不守规矩,我命人教训她。”
端王听了,便没有言语。
郭良娣见他神情飘忽,似乎在想什么,可又揣摩不出来。
此时天色已暗,外面乌沉沉的。院子里行刑的声音夹杂着痛极的呜咽透过纱窗传进来。郭良娣本是三天两头心里不痛快就责打下人出气的,这样的声音早就听惯了,然而不知怎的,此刻却心底一阵发寒。
忍了一忍,终于还是没忍住,说:“要是王爷觉得责罚得狠了,那……”
“唔?”端王惊醒过来,想了想,才明白她说的是什么,淡然一笑,道:“既是犯了错,自然该责罚,这些事情你自管处置。”
郭良娣听他声音温和,这才透出一口气,将身子挨紧他,叽叽咕咕地说起家常话。端王握了她一只手,心不在焉地听着。
因提起靖王妃的生日快到了,她是端王的表姐,素来与郭良娣交好,自要备份厚礼,问起端王的意思,端王只不作声。问了两遍,郭良娣忍不住轻轻推了他一下,冷不防右手一紧,郭良娣吃痛,“哎哟”了一声,端王这才缓过神来。低头细看,那白净的手背上已被捏出淤红的指印来,不免歉然,轻轻抚着她的手说:“想着朝中棘手的事情走了神,倒让你疼着了。”
郭良娣泪珠都在眼眶里打转了,欲怒不敢怒地嗔道:“王爷人在我这里,心也不在。”
端王一时未响。院子里静了下来,想是行刑已毕,屋里更显得安静。他似乎又走了神,默然片刻,转脸忽见郭良娣依旧撅着嘴,这才笑说:“别委屈了,你不是一直喜欢那盆翡翠松景吗?我叫人拿给你。”
“真的?”郭良娣听了这话,脸上立时放出光来,一转念,却又偎着端王的臂膀,小声说:“王爷此刻说的话,出了这个门就该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