跳远是最戏剧性的。原本不错的塑胶地板铺了一大块黑垫子。一位监考记录数据,另一位监考现场监督。我在起跳线上做准备。记录员煞有兴趣地翻着准考证,现场监督的老头兴许是昨晚没睡好觉。戴了一个黑墨镜,看似打盹。我想,这老头真是幽默,地皮是黑的,他又戴着墨镜。他想看什么?我投机取巧,往前迈了一只脚起跳,然后轻松地过了满分线。我大摇大摆地走到记录员那里,亲眼看着他给我记上“满分”方才离去。
握力的老师我认识,随便一握,就是“满分”。
“哎,云作,你的台阶试验是不是还要补考呀?”东韧问。
“你在门口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来。”
我找到那个醉醺醺的巡考。
“老师,你还能记得我吧?”
“你爸?你爸不是那个……那个,那个……什么来着。哦,对……云局长是吧……记得,记得,去年我……还麻烦你爸办事了呢。回去给你爸捎个好……”
我像是在和一弥留的病人讲话:“老师,我要补考,您说我在谁那补考呀?”
“不考?不考……不行,好歹考一考。”
“老师,您是不是真喝大了?我刚才没有通过考试,我现在要补考,您指点一下,我要在哪考?”我说话的时候都急了。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小……张,你过来,这孩子要补考,你给他开一下机器。这是……云局长的公子,咱……自己的孩子,体育不错!你别给……抄,抄错数了……”他勉强地站起来,却被其他老师扶住了。
测试完,我如愿得了个满分。
霁林问我:“那监考怎么收拾?”
东韧道:“算了吧,反正有没有他效果都是一样。何必多事呢?”
体育中考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弄完了,离中考笔试只剩一个月多一点了。急啊!
12
这些天我发现,其实我挺喜欢扶蓉的。当然,我对一切美好事物都有好感,漂亮女孩更是优先考虑。喜欢你就欺负你!在学校,有时我会跑过去拧拧她的鼻子,然后飞奔逃离现场。东韧说他也无聊,不如一起干坏事。我说好。
东韧这人坏起来特损!他经常把他削笔机里的铅笔屑抛洒到扶蓉以及一圈人的头上。偶尔碰上没喝完的酸奶也会充分利用其剩余价值,惹得扶蓉在楼下哇哇大叫。
传说扶蓉还来找过我们班头,控诉我和东韧欺负她,班头护着自己的学生,仅一句话就把扶蓉噎回去了。他说,我深信我的学生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你!你自己肯定首先做得不对。Mage说扶蓉回来逢人便讲初三八班班主任是如何如何无耻。我觉得我们班头特可爱。
后来班头在班会上隐隐约约地说,不要欺负小弟弟小妹妹。我和东韧面面相觑。
我随便问了东韧一句,扶蓉她爸是干什么的?东韧说,她爸是检察院的检察长。爷爷是原公安局长,家里有钱有势。
哦,他还真是个公主。我想。
霁林说,在中国,最好的出路就是当官。当了官,有了势,就有钱了,有了钱就更有势,再有势就更有钱,就这么良性循环下去了。现在哪个当官的只吃工资?早他妈饿死了。我爸都教育我,以后要接替他的这个位子,有个不愁吃不愁穿的工作。
眼看剩一个月的时光了,我妈期盼中招的心情比我都急。
“云作,你的物理到底行不行呀?”
“悬!不过我会努力的!”前半句话是实话实说,后面的半句就是敷衍了。虽然这强心剂已经不太起作用了,但也要抱着一点点的希望让我妈对我重新打起精神。
“云作,你让我怎么说你!我早就跟你说找个物理老师补补物理,你就是不听,现在火烧眉毛了!看你怎么对得起我们!”
“妈,您的目光能不能卓越一回?我物理差是一时的,将来进了社会,我和一物理天才摆那儿,指不定谁耍谁呢!”
“但是你中考怎么办?你物理要是还考一半的分,想进一中可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啊!”
“嗯!所以我会努力的。努力!努力!再努力!”
“看你那吊儿郎当的样!你要是拿物理当化学学,我不信你能把物理玩砸!”
“妈,您看看物理学被那些编书的糟蹋成什么样子了,我看了都心寒。您说他动不动就搁水里块木头,让求浮力,您说这有意思么!”我喝了口水。想起东韧的一句特抬举我的话:要是云作当教育部部长了,那得幸福多少娃呀!我要是教育部部长,肯定改革教育体制。像现在的这种面面俱到的教育只能扼杀人才。本来一个天才的潜力全集中到化学天赋上,现在要他拿出来一部分天赋分给物理、生物、英语、语文、数学……到最后化学上的天赋所剩无几而其他科目又不突出。试问:何来建树?为什么中国本土的孩子比其他任何地方的孩子都努力而至今连一个诺贝尔牌产品都没生产出来?
我妈打断我的话:“别以为就你一人了不起。有本事你先把自己整进一中再说!”
我不吭声,抽出本书,大声朗读:“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哉!”
“你们物理老师我考察过!还算不错。”我妈也学我,慢条斯理地喝了口水。
“什么?”我把书一放,“你找过容嬷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