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我所料,胤祥并没有任何惊讶的表情,要指望他感动得无以复加再说出两句情深意重的话就更不可能了。事实上,这个贫嘴薄舌的臭男人看见我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
“呦嗬,长本事了,爷躲到这儿都能让你寻了来?”
“爷也忒不厚道了呢,自己跑来这么好的地方躲清静,把你那一大堆沥滴哒啦的福晋们留给我伺候了这些时日,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少不得你也借我一块地方躲躲罢。”开玩笑!耍嘴皮子我什么时候输给过他?
我自己找了个马扎儿在他腿边坐下,他伸手拨弄着我额前的碎发,端详了一会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翻了他一眼:“这话该我先问你,先前说给你的话都白说了。”
他从怀里掏出拆开的绢袋来递给我说:“这个我看了,还真对景儿呢,难为你怎么这么清楚。”
那上面是我绣的四句诗:颜回短命伯夷饿,我今所得亦已多。功名富贵须待命,命若不来知奈何。
我拿着那皱巴巴的绢子说:“我不过是混猜的,这个比的也不是很贴切,只做个预备,难不成你……”
他敛了笑容,大手揽过我的脖颈让我枕在他腿上,淡淡地说:“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说而已。”
“什么?”我吃惊不小,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说了实话?什么实话?对谁说了?对你的皇父?”他点点头,我气急,“糊涂!你竟是赌命呢!”
他轻松一笑:“不会的,皇上要得了我的命,但是我的皇阿玛是不会对儿子动杀机的。何况,我也没有瞒过任何人不是吗?皇父既然心知肚明,我又怕什么对他说个实话呢?”
我呆了呆,不禁动容:这个傻瓜,该说他是天真还是莽撞。莽撞?我忽然想起康熙最后那声轻笑,不觉自己也有些讪讪地。抬头又问他:“那这到底是怎么个来龙去脉,你给我寄的那两个字是什么时候写的?”
“那个是好早以前写的了,这一路上太子没少跟我们找麻烦,大事小情上总是说不了几句就想着法地排揎人。有那么一回我气不过回去就顺手写了这么两个字,写完了没地方放,就顺手给你寄回去了。”
我瞪他:“合着你每回给我寄的都是你没地方放的废纸?”他大笑:“说句玩话么,其实这一回也是好几件事都凑在了一起,原是……”
他把大概经过给我讲了一遍,一直到他最后怎么长篇大论地顶撞了康熙。我静静听着,也难怪康熙要怒了,在太子的问题上他不仅是栽了面子,还有付诸东流的多年心血和失却人心的岌岌可危。但是即使事实如此,胤祥也不该贸然直言,要知道质疑皇上等同谋反啊,只批了他个“顶撞”二字已经算是康熙开恩了。
我正胡思乱想着,就听他问:“你倒说说,你究竟是怎么进来的?”
“出去不容易,进来还不容易?我可没有说你那么多废话。”
“你就不怕连累你阿玛?”
“你赌得,我为什么赌不得?我若没有九成九的把握也再不敢呢。”
“那你说了什么?”
我又枕回他腿上,不去看他的表情:“我只说啊,我们夫妻同命。”
转天四阿哥果然遣人把我收拾的那点东西送了进来。好在我多收拾了两件衣服,这个地方因为平素都是有人住的,用的东西倒是一应俱全,不同的就是没有人伺候了。别的倒还好办,只是这洗衣服可是难坏了我,一身衣服就好几件,长袍大褂的就像现代洗床单一样。无奈之下,我只得借用柴房里那口大缸,利用现代洗衣机的原理,纯天然手工旋转,总算是都过了一遍水。胤祥开始还笑我像练太极,等我哄他穿上晒好的衣服后,他立刻就笑不出来了,一脸错愕地直盯着身上这件皱皱巴巴的天下无敌超级大“抹布”,说不出话来。
我当即笑翻在地,冷不防碰到手上的大泡,疼得直甩手,这兆佳氏的手也实在太嫩了,亏她还是个宫女出来的。胤祥呆呆看着我,突然蹲下来捉起我的手:“雅柔,难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