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音达礼却哈哈一笑,也端着一碗酒站了起来,“大阿哥海量,小小年纪就已有乃父之风,果然是虎父无犬子!来!我拜音达礼也敬你!”
褚英盯着那碗酒有些发怔,他刚才既然接了何和礼的酒,此刻就没道理驳了辉发部首领的面子。我见他犹豫了一下,便伸手要去接那酒碗,心里不禁暗自替他着急。
“大哥。”边上有只白净的手悄悄挡回褚英的手,抢先从拜音达礼手中接过酒碗。他抢酒的意图如此明显,偏是动作又如此的优雅,毫不惊慌,仅这种沉稳的气度便已令人刮目相看。
果然拜音达礼的脸色微变。
代善将酒碗端过,咕咚咕咚不紧不慢地一口口喝尽,比起褚英之前喝酒时的爽利和猛劲,代善给人的感觉要温吞许多。
酒尽碗干,代善轻轻把碗放下,白净温和的脸上丝毫没有半点变化,我却从他一贯清澈的眼眸中看出了一丝醉意。
这小家伙……还真是乱来!
“好!”一直未吭声的努尔哈赤突然大笑,拍了拍代善的肩膀,颇为赞许地笑道,“果然是我的好儿子!”
努尔哈赤如此一说,拜音达礼反倒不好再说些什么了,黝黑的面皮微微抽了两下,哂笑道:“二阿哥好酒量。”
于是众人回复原状,继续热闹而又不过分地吃喝玩笑。我有点担心代善,所以边吃东西边拿眼不住地瞟他。大概是我的表情和动作都太过明显了,一直和拜音达礼有说有笑的努尔哈赤突然侧过头来,深深地睃了我一眼。
那眼眸黑得好似深不见底的海子,我一点都看不出来他心里在想些什么,只是感到淡淡的、有种即将要被人算计似的毛骨悚然。我赶紧收回目光,正襟危坐,丝毫不敢再斜眼乱扫。
“咳。”对面大福晋衮代轻咳了声,我悄悄抬眼,却见她脸上阴沉着,嘴角微微下垂,似笑非笑,倒像是比哭还不痛快似的。
一时又添歌舞助兴,餍足后的男人们开始欢声笑语地相互说着调侃吹捧的话,我不敢回头看,但瞧见衮代的脸色愈发阴暗,一旁的其他福晋们也是一脸的别扭和生硬。我不知道究竟为何,却发现身侧的孟古姐姐突然身子微微发颤,面部苍白无色。
我抬头看了她一眼,她回我一个安慰鼓励的笑容,但落在我眼中,这笑容却是那么的无奈和艰涩。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我无语地伸出手去,悄悄握住孟古姐姐冰冷的左手。她指尖轻颤,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她低头对我一笑,这一次的笑容温暖多了。
宴席散罢,努尔哈赤率领亲信部下送拜音达礼的一班人马回辉发部落,他那群大大小小的福晋们自然都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剩下的只有我、东果格格和一帮小阿哥们。
褚英自那以后又被拜音达礼灌了好些酒,虽然代善默不作声地替他挡了不少,但两人毕竟年岁还太小,酒劲上来后,褚英第一个就醉趴下了。
东果格格似乎很气愤,吩咐随从将烂醉如泥的褚英扶回房,再想叫人护送代善时,他却煞白着一张小脸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东果格格瞥了他一眼,叹口气,嘱咐道:“那你回去好生歇着,我过会儿命人给你送醒酒汤去。”相对于这个半醉不醉,走路踉跄,但至少神志还算清醒的二弟,她显然更担心那个喝得神志不清,在下人的扶持下乱吼乱叫的大弟弟。
代善淡然地点点头。
东果格格深深瞥了一眼站立一旁的我后,终于风风火火地带着一帮随从丫鬟和褚英走了。
我叹了口气,问代善:“还清醒着吗?想不想吐?还是困乏欲睡?”
他摇头,面色虽白,可那双眼眸却出奇的清澈黑亮。
“我送你回去吧!”走了两步,我心里想着的却是东果格格临去时的那别有深意的一瞥。
虽说有一帮下人服侍,不用我操半分心,可代善听到这话,仍是难掩欣喜地露出了柔柔的笑容。
回到代善的住所,张罗着把他弄到炕上歪着,这个孩子始终保持着淡淡的微笑,未吭半句。我见他没有睡意,也就坐在他床头有一句没一句地找话题跟他闲聊。
“那个拜音达礼贝勒到建州做什么来了?”
“提亲。”
“提亲?”
“嗯。”简简单单一个字,没了下文。
我对拜音达礼反正也没多少兴趣,这个话题就此打住。随后我眼珠一转,继续问其他八卦问题,“你阿玛是不是很喜欢你姐姐?”
“嗯。”
“那他为什么特别喜欢你姐姐呢?只因为她是长女么?”
代善挑了挑眉,给了我一个疑问的表情。我凑过去,小声地问:“为什么她能和你们坐在一起?下次我也和你坐一块儿吃饭好不好?”和衮代她们那帮福晋一起吃饭实在是太闷了。
他先是一怔,而后苍白的小脸竟然浮出一抹淡淡的红晕,“咳。大姐她……随她丈夫一块儿坐,所以……”
“什么?她已经嫁人了?”我惊讶得差点咬到舌头,“她才多大,居然已经嫁人了?”
代善含笑看着我,身子稍稍动了动,“我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她嫁给何和礼的时候是十一岁。”
轰!我眼前一暗,险些从炕头上摔下去。这是什么世界?十一岁!恐怕那女娃子都还没发育成熟吧,怎么可以这么早就嫁人?难道这个时代的男人都有恋童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