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栗阳沮丧地说:“我也不知道。”
那天晚上,我整整担忧了一晚上。我怕于老师告诉我妈。我妈要是知道我早恋真的会把我打死的。她一定会把我劈成两半。
我怕于老师告诉其他老师。我知道他们老师经常会在办公室里谈论学生,有时候甚至会把男女生之间恋爱的事情当做轻松的调料,肆无忌惮地胡乱点评。他们会说:水她她怎么会和许栗阳扯到一起去了呢?真想不到啊!
我怕于老师让我们写检讨,当着全班甚至全校人的面念一遍。检讨上将写着:我认识到和许栗阳同学早恋是不对的,对自己和他人的学习生活造成了不良影响,败坏了班风校风……
那是我第一次知道:爱情是一件不纯粹的事。其他与我们的爱无关的人,才是使我们觉得相爱很辛苦的罪魁祸首。而早熟的孩子们的爱,更如襁褓中的婴儿,随时会因软弱无力而被他人凌辱或者扼杀。
其实我一直觉得于老师是个不错的老师。虽然上课上得寒酸了点,一篇语文课文常常被他讲解得稀烂,我们常常说他在尸解课文,但是他对学生一直很和气,比起其他老师在学生面前耀武扬威的模样,他在学生面前反而有点唯唯诺诺。有时候,他作业布置得多了,学生就在下面起哄拍桌子不愿意做,他便只好取消。有时候,他课讲得实在太差了,尤其是一些说明文议论文,全班同学都趴到桌子上睡觉或者躲在课桌下看小说看杂志。只有我因头天晚上和妈妈吵架吵赢了或者收到了许栗阳的纸条而兴奋得睡不着正襟危坐。他便会一直带着感激的目光注视着我,整节课只对我说话。
按理说,于老师这样的好老师应该不会把看到我和许栗阳拥在一起的事告诉我们家长。
按理说,老师都会对早恋的学生进行严厉的批评。杀鸡儆猴。
按理说……
那一晚上,我都在左一个按理说右一个按理说地自言自语。
天亮的时候,我背着书包上学去了。
一进教室,就看到黑板上写了全班同学的名字。于老师指挥着大家按照黑板上的格局调整座位。
我的座位被调到第一排。许栗阳还是坐最后一排,周好坐他前面。段小语从第三排调到第一排,和我只有一个走道之隔。
我以为于老师会找我去谈话,甚至会让我请家长,会语重心长地说你不能够这样啊,你是老师的希望啊,你怎么能够做出这么不理智的事情呢?你一定不要和他再在一起了啊……
我做好了上刀山下火海的准备了,迎接暴风骤雨的来临。
可是,第二天整整一天,于老师除了换座位一直都没有找我。
我不敢再和许栗阳说话,换座位的时候,我看都不敢再看许栗阳一眼。
第三天,于老师还是没找我。
第四天……
一个星期……
仿佛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于老师都没有再提那件事情半个字。
只有我,那个星期都不敢和许栗阳说话。坐立难耐。
而许栗阳也没有主动找我说话。
我把写好的纸条攥在手里,快揉烂了,还是没勇气给他,而且也没机会给他。放了学他很快就从后门走了。整整一个星期我们都没有说话,也不再有任何往来,实在是段可怕的日子。
仿佛我们不是相爱的人,而是两个罪人,两个小偷,无耻的偷情的人。于老师不找我们麻烦已经是大恩大德,倘若我们不知好歹继续胡来,就是恬不知耻。
上课的时候会走神,下课的时候会不安,放学的时候会期待,回到了家又会思念。
想起那张肇事的纸条,我又翻开了那本字典。
随便翻开一页,忽然发现“我”字被铅笔画了一个小圈。
试探着翻开17页,325页,真的看到了“爱”和“你”都被画了一个小圈。淡淡的铅笔痕迹若有若无地圈住小小的心事。我心中就这样溢满了温柔。终于忍不住了,写了一张纸条:放学后在教室里等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