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走进上野公园的那一刹那,闵小雁就开始后悔,她后悔当初应该听从岳童的劝告,把王露云扔在新小岩。
4月的东京,台风过后,樱花俨然成了大街小巷的主角。在电车上,小雁从车厢里的广告还有人们手中的报纸里已经看出了这个国家对樱花的狂热。还没进上野公园的大门,一片片望不到头的绯红却已早早映入眼帘。可也许因为今天天公并不作美,淅淅沥沥的小雨带来了春天的微冷,公园虽然很大,但是并没有多少游人。从到了东京的第一天起,小雁便看到了地图上那两个分外醒目的大字,上野就是在那个时候在她心里留下了难忘的记忆。可真正置身其中,却没有了那份期待中的激动。小雁并没有把这样的原因归结为自己几天来心情的不愉快,在她看来,大和民族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民族一样,把自己喜爱的事物夸大成让人垂涎的地步。想到这里,小雁的兴致更是锐减,她想起自己出国前曾信誓旦旦地目标,看来富士山也不用去了。
王露云跑在最前面,大呼小叫的样子让人觉得好像一辈子没见过花似的。她今天竟然穿了件裙子,小雁知道那是为了照片而强忍的美丽。又一阵小风吹了过来,小雁收紧了衣服,她可不想拿自己的身体去陪这些徒有虚名的樱花。
“怎么?兴致好像不是很高?”岳童一直跟在小雁身边。
“没……”小雁并没有拒绝岳童的跟随,今天乔娜没有过来,她说樱花已经看烦了,她宁可躺在屋里睡觉。刘蒙有思琪挽着,杨波和杨澜一直在帮王露云照相,有岳童跟着,倒也显得不是那么孤单。
“还记得中学的时候那篇《藤野先生》吗?鲁迅他老人家都被樱花吸引过来了,你却觉得不好看?”
“可鲁迅并没有留给上野什么褒奖的话吧。”小雁冷冷地回了句,“他最后不还是离开东京,跑到仙台去了。”
“你知道日本人怎么比喻樱花吗?”岳童顺手从枝头摘下一朵。
“怎么比喻?”
“日本人喜欢把女人比喻成樱花,盛开的时候有着道不尽的美丽,然而美丽却是短暂的,现在它们凋零了,落在地上似乎依旧美丽,可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又有谁会回来祭奠这份曾经的美丽呢?”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闵小雁停下了脚步,她觉得岳童似乎话里有话。
“没什么意思,珍惜眼前的美丽罢了。”岳童把花递给小雁,“拿着吧,其实我也不喜欢樱花,我倒更喜欢长春的丁香花,春天的时候特别喜欢空气里那淡淡的味道。”
“眼前的美丽?养君子兰的人不也是成天对着绿叶吗?因为他们懂得欣赏,知道应该珍惜什么,所以他们不怕等待花开的日子。”
“我们似乎没必要因为这个争论吧。”岳童笑了,“君子兰是长春的市花,而你现在是在东京,不是长春。”
“咔嚓。”
刘蒙笑嘻嘻地扬着手里的相机:“我把你俩调情的证据抓到了,哈哈。”
“滚蛋。”岳童踢了嬉皮笑脸的刘蒙一脚,抢过了他手里的相机。
“小雁,我帮你照张相吧,也好给你男朋友看看。”
闵小雁摆了摆手,她不喜欢把自己的表情凝固在一张方寸大的纸片里。老王的影集都被她翻烂了,里面自然也不乏有樱花树下的傻样子,但她更喜欢数哪张照片里老家伙的皱纹看起来少一些,而从来不去在乎那身后是巴黎的铁塔还是荷兰的风车。
“我们大家一起照张合影吧。”岳童突然停下脚步,大声地喊着。
大家凑到一起,王露云搂住了小雁的肩膀。闵小雁有些不舒服,刚要站起身,忽然有股力量从身后重重地撞在她身上。
小雁狠狠地摔在了地上,手里的樱花飞了出去。一个影子慌张地跑过,她看到那朵樱花被脚印踏得稀烂。身后,有个尖厉的女孩声音在喊着,可惜是日语,小雁听不懂。
“刘蒙。”岳童已经一个箭步蹿了出去,“快他妈过来,抢钱的。”
两个男人转眼间没了影,小雁从地上爬起来,拍掉身上的泥土。一个惊慌失措的女孩子瘫坐在自己身边,两眼直直地望着岳童和刘蒙离开的方向。
“你没事吧。”小雁关切地问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