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身形出奇高大的男人走进来,看着我,他深棕色方方正正的脸上并没有一点笑容,刀剑般刚毅的嘴唇紧紧抿着,可我好像从他的眼睛或者是嘴唇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不,不是看到,而是感觉到。
我的脸上刺痛,我摸了摸,看见自己的手上有血迹,一定是树枝把我的脸挂伤了,我探手入怀,掏出一块手绢,刚要抹抹我脸上的血污,却瞥见了男人的眼睛盯着我的手绢,我略一看,才醒悟到我拿的正是他托红霞给我的手绢,上面的黄菊,还有那首诗: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我的脸又一次烧了起来,倒好像是自己有意拿出这一方手绢似的,我的手不禁僵在半空,揩不是,不揩也不是。
“一方手绢而已,非烟姑娘从来没有用过它么?”男人的声音依然像第一次听到的那般粗犷而温柔,他递给我另一块手绢,一样地有小黄菊,不过没有题诗。
我接过来,胡乱地擦着脸,忽然想起武公业和非雾来,心中一阵焦急,不禁问道,“不知道他们可有危险?”
“那么多的侍卫,恐怕凶多吉少。”他并没有安慰我。
我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即使有红霞和葛从周,也难从侍卫的手中抢出非雾,救出武公业,是我害了他们!我心中一难过,落下泪来。
男人把双手放在我的肩膀上,仔细地看着我的脸,好像在研究我为什么有这么多泪水似的,“别哭,非烟,以后你跟着我,绝不会让你受这么多委屈了。”
这句话里有一种温存的力量,我慢慢收住了泪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便看着他,他的脸那么刚毅,让人信任,我忽然想起我并不知道他是谁。
“我早就应该把你带走,非烟,让你受了这么多苦。”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我本来就是他的什么重要的人一样。
重遇这个男人,难道成了我命运中的另一个转折点?一种神秘的,注定的宿命感笼罩了我,我正要问他是谁。
木屋的门一暗,红霞和葛从周从外面进来,奇怪,我怎么没听到他们回来的马蹄声。
“他们怎么样?”我抢了一步,问红霞和葛从周。
红霞避开我的目光,葛从周俊秀的脸闪出一丝铁青的颜色,他摇摇头,“非烟姑娘,我们没能把武公业救出来——”
我头脑一片空白,急切地问,“非雾呢?”
“我和红霞上了楼,只看见了非雾姑娘的尸体。”葛从周同情地看着我。
我几近昏厥,我早有这样的预感,侍卫那么多,可这预感一旦成了事实,我却无法相信,刚才他们都还活生生地在我的面前,现在却已经天人两隔。
“步姐姐!”红霞扶住我。
我吃力地摇摇头,“我没事。”
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整个人被浸入了冰冷的深水中,冷得蚀骨,每一下呼吸,都能把整个五脏六腑冻成冰块。恍惚中,听见红霞问,“黄大哥,我们上哪去。”
“回冤句。”男人低沉的声音。
这个男人就是黄巢,他注定要成为一个让大唐翻天覆地的大人物,遇到他后,我开始了颠沛流离的生活,也开始了真正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