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逢人兮欲语 第十一章(1)

步非烟传奇之大明宫 作者:娇无那


半个月过去了,我每天过着一样的生活,皇上并不像我想象中的一样,会到兴庆宫里来,我坐在寝宫中,忽然一个念头闪进了我的脑中,大明宫的嫔妃这么多,皇上多半把我遗忘了,也许让我入宫就是他一时的心血来潮罢了。顺着这个念头想下去,一片阴影笼罩住了我,我会不会变成白居易笔下的上阳白发人,慢慢地老朽在兴庆宫,我心里想着,不由地轻轻吟起《上阳白发人》来:

上阳人,红颜暗老白发新;绿衣监使守宫门,一闭上阳多少春!玄宗末岁初选入,入时十六今六十;同时釆择百余人,零落年深残此身。忆昔吞悲别亲族, 扶入车中不教哭;皆云入内便承恩,脸似芙蓉胸似玉。未容君王得见面,已被杨妃遥侧目,妒令潜配上阳宫,一生遂向空房宿。宿空房,秋夜长,夜长无寐天不明;耿耿残灯背壁影,萧萧暗雨打窗声。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宫莺百啭愁厌闻,梁燕双栖老休妒。莺归燕去长悄然,春往秋来不记年。唯向深宫望明月,东西四五百回圆。今日宫中年最老,大家遥赐尚书号。小头鞋履窄衣裳,青黛点眉眉细长;外人不见见应笑,天宝末年时世妆。上阳人,苦最多;少亦苦,老亦苦,少苦老苦两如何?君不见昔时吕向《美人赋》,又不见今日上阳《白发歌》!

上阳人曾经充满了希冀和幽怨,最后变得心如死灰,我虽然不企求君王的恩宠,可是如果一辈子无声无息地腐烂在这里,并非我所愿。

他现在在哪里?我想起了那日被他抱在怀里,在飞马上隔着面纱的一吻,我想起在上阳宫里,他逼近我的鼻息,那么热烈!

我的心开始咚咚地跳起来。

我的手冰冷起来,他是不是早就忘记了我,他是个皇子,普天下的女人,只要他看上了,除了皇上,谁又能干涉他!

天下美女,又何止千万。

可我不相信,我记得那些有力的拥抱,我记得那两束火焰,我不相信我的感觉会出错。

可是,可是我现在已经是皇上的女人,命运,多么地会捉弄人。

“娘娘要是觉得闷的话,到外面散散心吧。”玉兰走进来。

我站了起来,她给我披上一件绛色披风,秋意更深了,外面的风已经带着冬天的寒意了。我吩咐她,“抱上琵琶,我们到龙池的池心亭去。”

小蓉刚好走进来,一听便惊喜道,“娘娘要弹琵琶,太好了,奴婢早就想听娘娘弹上一曲了。”

龙池碧幽幽的,仿佛冒着寒气,池上有几株残荷,在秋风中傲然立着。玉兰搀着我,上了曲曲折折的汉白玉桥。

时值黄昏,夕阳的光只不过一层薄薄的轻纱,没有一点温度,这轻纱笼在一片片繁华褪尽的枯枝上,使枯枝镀上一些脉脉的柔光。沉香亭静静地立于山坡之上,回忆着当年的歌舞喧天,灯红酒绿。

池心的亭子像一只轻巧的燕子一样,轻盈地落在水面上,展翅欲飞,可惜它永远也别想飞起来。小蓉把琵琶置于亭间的石桌上,将怀里的绣墩放在一个石凳上,“娘娘坐下吧。”

我却站在栏杆前,望着对面的瀛洲门,似乎没听到小蓉的话。我此时忽然觉得,其实我一直就在这兴庆宫里,什么牡丹亭,什么樊姑娘,什么非云非雾,都只不过是一个迢遥的梦。这个念头让我迷茫异常,我觉得自己是在什么地方丢了,无法知道确切的时间和地点,可我一定在什么地方丢了。

这个站在兴庆宫龙池的亭子里的才人娘娘,是谁?

我叹了一口气,回身走到垫好了绣墩的石凳上坐下,拿起还包着的琵琶。

“娘娘,让奴婢来吧。”小蓉正要接过琵琶。

“不,以后这件事都我自己来,”我慢慢地解开绿绸,“记住了,这绿绸布就算再旧,你们也不能把它换掉。”这是娘亲留下的,我不会让别的人乱动的。

玉兰看着我的样子,微微笑道,“娘娘这个样子,倒叫我想起了画上的昭君出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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