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直躺在病塌上，九华宫也渐渐冷落了下来，期间安化公主来了两次，给我送来了她说的《簪菊图》，一个三彩大花瓶和皮日休的诗集。花昭仪和容美人来了一次，我都歪在床上，有气无力地跟她们说了几句话，她们就告辞了。

李太医隔三天来请一次脉。

“奇怪，这脉象反复，前几天都要好了，怎么今天又重了些。”他像是自言自语一般。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偷偷地把汤药倒了几次，因为我不想这么快就好了，我害怕，我害怕病一好，就要面对皇上。我现在对皇上模糊的印象都是来自对林昭媛和大同殿的屠杀，还有葛尚书的死，皇上在我的感觉中是一个暴虐的人。

“娘娘的身子骨太弱，李大人多费心。”任盈儿替我回答。

“待微臣改一下方子，加些培本固基的药材试试吧。”李太医沉吟了一下。

喝了李太医的新方子开的药，我还是时好时坏。弄得李太医都疑惑起来，要请另一个太医过来会诊一下。

我忙阻止他，“李大人，不需惊动别的太医，你不是说病去如抽丝吗，这丝抽慢些就慢些吧。”

如此又过了几天，后宫的人好象都忘掉九华宫还有个步昭媛了，吴东堂和几个小太监小宫女也日渐松懈了下来，大概觉得我久病难好，皇上也不会再来了，甚至想到我可能就此一病不起，一命归西了，他们也就白兴头了。

我也不去理会他们的松懈，这也难怪他们，跟了一个可能不会得宠的主子，在宫里的日子就会过得有些灰溜溜的，跟别的太监宫女说话都没有底气。

说得粗俗一点，狗还得仗人势呢。

玉兰告诉我下大雪了，我不知道外面冷成什么样了，这寝宫里温暖如春，我忽然有些不耐烦了，很想出去让大雪痛痛快快地落在身上，感受一下彻骨的寒冷。

玉兰和任盈儿当然不会让我出去，我只好恹恹地合上眼睛。

蒙眬中，玉兰把帐幔放下，任盈儿领了个人进来，应该是李太医来了，我迷迷糊糊地把手伸了出去，眼睛也没睁开，反正就是例行公事。

李太医的手冰冷冰冷的，搭在我的手上，我心里猛地一跳，不由得睁开眼睛，这不是李太医的手！我正要叫出来，那人的手按重了，我张着嘴巴，没有叫出来。这感觉太熟悉了！

那人不说话，我微弱地说，“玉兰，任内人，你们先出去一下，我有事要与李大人说。”

玉兰和任盈儿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你是——象哥哥！”我低声惊呼。

“烟儿，是我。”赵象掀开帐子。

我看到的还是李太医的脸，不过眼睛分明是象哥哥的！我有些喘不过气来，“象哥哥——你——你怎么这副模样！”

“这是易容术——烟儿，别问这么多了，我听说你病了，心里焦急。”赵像低沉地说。

我还是忍不住，“你怎么进宫来了？”

“很简单，我把李太医迷昏了，装成他的模样，烟儿，你不能待在这里，我要带你出去。”赵象急促地说。

我摇摇头，事到如今，我怎么能说走就走，九华宫丢了昭媛娘娘，一干太监宫女全是死路一条。我想起皇上杀尽大同殿的人就不由得打了个寒战。我问他，“玉儿好吗？”

“她很好，烟儿，你真的要跟那个昏君相伴？”赵象抓住我的手，“你不知道大唐眼下横征暴敛，天下饥荒连连，到处都有人吃人的惨剧发生么，你还要跟着那昏君，你疯了么！”

我又摇摇头。

“烟儿，你绝不可能跟你的魏王在一起，你是嫔妃，他是皇子，烟儿，你就死了这份心吧，大唐已经衰落了，气数将尽，迟早会有大事发生！我听说已经有人密谋造反了，你听我的，趁宫中还没大乱的时候，跟我走吧。”赵象摸了摸我的肩膀，“你瘦得简直没了人形了。”

我的眼眶中一热，几乎要滴下泪来。

“我们没多少时间，烟儿，快决定吧。”赵象简直想把我强行夺出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