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立刻就想到了自己,我已经多少年没有对她讲过自己的心情了?从结婚以后,我就一直把她当做一个孩子,每当她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她会毫不犹豫地讲给我听,但我是男人,我只有扛起负担的责任,却绝没有给她任何重负的可能。是不是因为这个,让她对我失望了?
我没有说话,听她继续说:“ 他的压力很大,要过好日子,要对得起自己在内地放弃掉的工作和福利,就要挣很多的钱。但现在这个经济形势,让人很失望。他的想法妻子并不理解,除了羡慕别人的好生活再不会对他说其他的。他觉得对我倾诉倾诉很放松,毕竟我们是从小的同学,那份亲近就是天然的。”
“ 你们常来海边吗?”我酸酸地问。
“ 是的,有段时间常来,但后来面对到真正的难题了,就不来了。”
“ 那么现在,你对他怎么看呢?”我勇敢地问她,因为我看得出来,她已经有了想讲的欲望。
“ 还是有点想他,”她说着,看了我一眼,“ 担心他,又恨他。”
这次我觉得受伤害的人是我了,我想天下再宽容的丈夫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话了。
她却靠在了我的身上,说:“ 你知道吗,我想李志的时候就会想到你,担心他的时候也会想到你。你的宽容让我感到了世界的另一种表情,换了李志,他是绝对做不到你这样的。”
“ 那么你担心他什么呢?”我问。
“ 担心他找不到工作。毕竟他离开海口,也是因为我。”妻子的表情变得内疚起来。
三
转眼2002年的五一到了,放假前我就在筹划全家一起去哪里玩。但我没想到,李志在放假的前一天回海口了,而且他一回来就给妻子打了一个电话。
他们约好第二天下午四点见面,妻子走之前告诉了我。我真希望她能说让我陪她一起去,但她却什么也没有说。我看着她轻轻关上了门,那一刹那,我觉得天都塌了。我再也无法保持平静了,当着女儿的面,我随手就扔了一个大花瓶,然后,我跑进卧室,把门紧紧关上,把脸捂在被子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一遍遍发誓,我再也不能接受她了,即使她回来,求着要我原谅她,我也绝不投降。什么理想主义者,什么崇高干净的生活,除了我这个大傻瓜,谁还会在意这些?就算是我为之保持这一份真情的女人都不在乎我,那么我凭什么还要继续坚持?
狂怒之中,我卷门而去。那个晚上,我在一家娱乐城呆到了半夜,我的身边坐满了乱七八糟的小姐,我肆意地羞辱她们,骂她们是贱货,我把我生命中最丑恶的一面肆无忌惮地暴露了出来,并且感到了无比的快意。
我想,我为什么要做圣人,世界上本身就只有一个道理,谁伤害了你,你就要用伤害挽救回来。原谅、宽容,能带给你什么?还不是痛苦?
那天晚上我怎么回到家的我都不知道了。朦胧中似乎妻子坐在床边哭过,而我打了她。我也一定很惬意很解恨地骂了她,因为第二天中午我清醒过来时发现她看我的眼神完全变了。她的脸上有明显的指头的痕迹,她不由自主地躲着我的手。而我见到她这个样子,丝毫也没有想和她再说一句话的想法,很是厌烦地转身睡去了。
我们的关系突然又到了冰点,最糟糕的是,我自己的生活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彻底弄糟了。我不能够像第一次那样平静地来思考我们的关系,只想一次次地放纵自己,一次次地醉过去,一次次地把爱情这个所谓神圣的东西在心里砸个粉碎。
裴新华从那以后就离开了家。他在外面找了房间住,但大部分时间他却是呆在办公室里。一个习惯了家庭生活的男人在内心深处突然觉得自己就这么被世界放逐了。而且,最糟糕的是,放纵的生活在改变着他坚守了将近四十年的世界观,内心的痛苦和冲撞可想而知。他不知道自己以后还会不会有爱情,还能不能相信任何一个女人或是男人。因为这些混乱的思想,他的工作和健康程度与日俱下了。
终于,两个月以后,我病倒了。全身无力,注意力严重地不能集中,晚上失眠,没有食欲。我给妻子打了一个简单的电话,一个人去了三亚。
几乎是我到的当天,我就接到了她的信。我没有想到她会给我来信,但游完泳回到空荡荡的房间,听着电视机的声音,我还是忍不住把它打开了。
她没有提一句她和李志五一见面的事情,而只是说希望我能好好养身体。她说她很内疚,因为自己,害了家庭,害了孩子,害了两个男人。
“ 两个男人。”我看着信,心里冷笑。这两个男人不知道哪个是真正的傻瓜。
信很短,我看完就揉起来扔了。第二天下楼去餐厅吃早餐时,服务员又给我拿来一封信,还是妻子寄来的。信仍然很短,似乎该道歉的她已经说完了,这信里写的是她上班时发生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后面加了一句女儿的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