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说你的皇兄,莫非他跟你是至亲兄弟?”
祈然露出了一抹难得一见的钦佩笑容,道:“没错,他早我三年出生。母后常说他虽不如我来的聪慧,却在很多事上比我通透数倍。待人虽是柔和,性子却烈,做事果决,实是真正适合继承王位之人。”
我欣然一笑,道:“看你说起他来如此开心的样子,想必小时候没少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吧?”
祈然面色一红,清俊不可言喻的俊颜即便在朦胧月色下也可见其尴尬之色。
现在想来,祈然似乎越来越不介意在我和步杀面前脱下面具了,心中一动,不禁脱口问道:“祈然,你说你厌恶美丽的容貌,究竟是为什么?”
祈然的面色殊然一变,修长的手缓缓捂住胸口,脸苍白一片。我道他是蛊毒发作,慌忙扶住他,促声问道:“怎么了?病发了吗?”
马车一顿,想是外面的步杀也听到了我的话。
祈然略一摆手,恢复了面色,勉强笑道:“我没事,只是忽然想到了些不开心的往事。”
“对不起。”我看他痛苦的样子,心里一阵难过,马车继续平稳地向前。
“说什么傻话呢?根本不关你的事。”祈然笑着摸了摸我的头,清凉温和的触感让我的心都变柔了。
他言归正传,说道:“我大皇兄名唤祈轩,父皇从小就很看重他,一出生就立了他为储君。只是在五年前,他不知为何故竟离家出走,从此再无音讯。”
“难道他也跟你一样是不想继承王位才自行离开的?”
“父皇母后也是这么说的,可我却知断然不是因此。还记得我十二岁的时候他曾对我说过:‘祈然,男子汉俯仰于天地间,必当做一番轰轰烈烈的大事业,造福百姓,泽被苍生。如此率性所致,才不愧来这人世间走一遭。我可说是非常幸运的,生就坐拥天下,将来待我继承父业,定不会辜负上苍的这份宠信和美意。祈然,我知你不喜这些争权夺利的政治斗争,却也希望有一天你能试着敞开胸怀,创出个只属于你的,绚丽多彩的人生。’”
祈然说这话的时候,美丽的蓝眸忽浅忽深,如水晶般清澈洁净,泛着圣洁的光辉。只是很快那光便淡了下去,为一阵黯然的忧郁所取代。
“只可惜,我还是辜负了大皇兄的期望。他走后,发生了很多事,生活仿佛忽然间裂了个口子,猜忌、暗杀、背叛、挑拨,一切的一切接踵而来,压得我完全喘不过气。”
“我失去了以前的朋友、亲人甚至值得信任的人,从不知道大皇兄竟是轻描淡写地为我挡住了如此多的伤害。我这人从小就不懂如何拂逆别人的心意,父皇和母后失去了大皇兄后郁郁不可终日,我实在不忍心他们再担心失望,才答应承接了这储君的位子。想到,日后若大皇兄回来,就将王位还与他,若不回来,我就安安稳稳地当几十年冰凌之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却没想到事情还是在一年多前发生了变故。我和步杀相识,引出了他体内的血蛊,身体却发生了异变。我知道,如果被父皇发现,步杀决计活不了,因此,我不得不学大皇兄般离家出走。”
“祈然,你的一辈子,”我语调平缓柔和,心却觉得无比疼痛,“这样活着,永远为别人而活,为过去而活,你不觉得疲累吗?”
祈然一怔,眼中满是迷惘与无措,良久他才轻声道:“过去的种种,即便是梦,却也已经深深缠住了我,再无法逃脱。我早已离大皇兄为我编织的那个梦,越来越远了。”
心中的火气“噌”地冒了上来,我也不知哪来的力气,在这马车中一跃而起,揪住他的衣领将脑袋狠狠撞上他额头。
“砰——”一声巨响后,我的脑袋轰然欲昏,心底却越见鲜明,恨声道:“萧祈然!你有点出息好不好?有多少人拼了命地挣扎在黑夜泥淖中,只是为了自由地在这世上生存几年;有多少人夜夜被噩梦惊醒犹自含笑面对,为的只是憧憬美好的未来,而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