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的北京,还有着春寒料峭的寒冷。
从学校里出来的时候我有点眩晕,我把手臂高高地举过头顶,试图挡住突如其来的日光。说实话,我害怕见到光,就像我在家里的时候都会把窗帘紧紧地拉起来,坐在黑暗里似乎就可以感受到韩夏夏所处的世界的模样。
是的,我的妹妹,韩夏夏,她看不到这个五彩缤纷的世界,看不到我现在已经变老的脸庞。她总会发脾气,发很大的脾气,用头到处乱撞,把房间里的东西全部丢出去,最开始的时候会让我无所适从,但是后来就慢慢习惯了,逐渐适应了这样的生活,如同她适应了我的安静一样。
就像今天,我走过街道的时候,发现她就站在对面,带着黑色的墨镜,在高大的杨树下面,显得那么的渺小。
看到她,我一下子就忘记了要往哪里走,斑马线白花花地出现在我的眼底,无声的世界让我对所有可以发出声音的东西感到莫名的恐惧。
我扶着电线杆子,对着韩夏夏大声喊道:“夏夏,是你吗?你站在那里不要乱动!”
绿灯亮起,整条马路都是行人来来往往。站在此端的我,站在彼端的夏夏。
总会有这样的时候,韩夏夏在家里吵到没人跟她吵了,没人管她摔不摔东西的时候,她总会独自一人跑到我的学校来,站在马路的对面等我放学。她的身边,是米路扬,初中二年级的时候就退学经商。米少爷家里惯出来的一身臭毛病在韩夏夏强大的降魔力下居然可以做到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调教出来的他在夏夏说一的时候他绝对是不敢说二的,这也难怪,其实我看得到,韩夏夏越来越漂亮了。
14岁的时候韩夏夏把她粉嫩嫩的小手放入我的掌心,我便以为她就是我的整个世界,我要保护她,因为所有的人都这样对我们说,你们是姐妹花,你们一定要相亲相爱。
韩夏夏听到我的喊叫以后,转身茫然地向着我声音的方向扫射过来,米路扬牵着她的手。唉,其实我怎么看都觉得他们是绝对般配的一对。
“姐姐。”她有点委屈地叫我,透过墨镜依稀可见哭过的印痕。我知道,但是我不说,我把她从米路扬的手里接过来,笑笑对他小声地说:“辛苦你了,回去吧。”
米路扬礼貌地对我挥了挥手,脸色有点微微变红,趴在韩夏夏的耳朵边上说了些什么,转身就离开了,一点都不像纨绔子弟那么张扬跋扈,我喜欢这样低调并且心中有爱的人。
曾经像米路扬这样脾气好脸蛋漂亮的男孩子,真的就是我的一个理想。我曾经跟夏夏讨论过他这般男子的模样,夏夏看不到,她在我的掌心里问我,他真的像苏非吗?
每每她这样问我的时候,我都答不上来,因为“苏非”这两个字,是她永远都过不去的坎,永远愈合不了的伤。米路扬自然和苏非不一样,夏夏之所以纵容他每天寸步不离地陪伴在身边,只源于我的一句话,米路扬长得像那个叫苏非的少年。
这样对米路扬一点都不公平。他不知道,他曾经问过我无数次苏非是谁,因为韩夏夏总是在不经意的瞬间冒出来那么一句话:哎,我说米路扬,苏非是不是已经死了啊。
米路扬问我的时候用手拍着后脑勺,笑得云淡风轻地问:“麦麦姐姐,你说那个苏非,是不是很讨厌啊,怎么夏夏那么希望他死掉呀?”
我看着他的嘴一张一合,我明明可以读懂他说了些什么,但是忽然心里难过得无以复加,就摇着头对他说:“听不懂啦,你说慢一点。”
耳朵里的轰鸣盖过了米路扬甜美的微笑。记得有句歌词就是那么唱的:记得一场海啸,不记得你的微笑。
米路扬对韩夏夏的笑简直可以让人嫉妒得死掉。宠溺,爱怜,或者更多的,但是这些她统统看不到。
这么说别人一定会误认为我背地里单恋人家来着。
我怎么会那样做呢?韩夏夏是我那么亲的妹妹。
在我牵过韩夏夏的手的时候,我看到米路扬站在后面,眼神那么深沉,仿佛无底洞。我对着她的耳朵小声地说:“夏夏,你的苏非在注视你呢。”
她忽然咯咯地笑了起来,就像当年站在苏非后面的韩夏夏天真无忧的笑容一样,让我恍然间觉得,那穿越了光速的时光都倒回过去。
我们走过熟悉的街道,走过小区每天都石化在那里的保安亭,仰起头朝着楼上瞄一眼,那扇窗户开着,窗帘随风卷动。每一天,都这样度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