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是不是想跟着你外婆去啊?还是想通过饥饿的方法让自己变得异常虚弱,然后等一会儿吊唁的宾客来的时候,让他们看看这个伤心欲绝的外孙女是如何因悲伤过度而晕倒?韩怡静现在真的已经难过到几顿饭都吃不下去了吗?你是要让大家都这么想是吧?”
此刻坐在自己面前冷嘲热讽的这个男人原本的性格就不是那么谦卑和善,尽管最近怡静对于这一点已经有了深切的体会,但还是没想到会是如此恶劣。看到怡静一脸威严地怒视着自己,信宇并没有理会她。
“事先说明一下,像你这种自以为是、以不吃饭作为示威手段的女人,如果再晕倒一次,我是绝对不会再伸手扶你了。”
听到信宇如此冷漠的口吻,怡静终于忍无可忍了,她用尖锐的声音对着信宇大声喊叫起来,那是她忍了一天,一直想找个人发泄出来的叫喊声。
“我也绝不会求你伸手扶我,你这个变态的家伙!”
姜信宇从出生到现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里,从来没有人称呼他为变态的家伙,这可是第一次,而且还是从一个外表柔弱,生长于深闺之中的大家闺秀口中说出来的,如果别人说他是受虐狂,他顶多会觉得和那个人没缘分,不投机,但今天第一次听到女人说自己是变态的家伙,他居然觉得很有趣。就像在以往这种类似的有趣争吵一样,信宇很快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但是和怡静歇斯底里式的大喊大叫不同,他的声音很低沉,但却丝毫不失威严和绝对的压倒性。
“那就赶快吃吧!不要在这里大喊大叫的,让我这个大忙人都觉得烦死了!”
“吃不吃那是我的事!你要是饿了你就赶快吃,吃完了就赶紧走人!谁让你来这儿了……”
也许是因为忙碌了一天造成的结果,怡静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可是就算是已经沙哑的嗓子,她仍然拼命地发泄着自己的愤怒。尽管怡静自己也意识到此时小餐馆里其它几张桌子边的客人都把视线集中到了自己身上,她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仍旧声嘶力竭地喊着,因为只有这样,她觉得自己才能抗拒他的声音,抗拒所有他说的话。
信宇望着怡静,嘴里发出一声‘啧啧’的乍舌声,随后马上用和刚才同样低沉而清晰的声音对她说道。
“别闹了,你都多大了?你这女人。”
信宇这句话似乎是要表明自己光是看着她这样就已经够寒心了,可这句话听在怡静的耳朵里却如一支锋利的箭,深深刺中了她的五脏六腑。
他说得没错,韩怡静就是因为不知所措才会如此大哭大闹。外婆的离去让她伤透了心,想到今后自己要独自一人生活她就觉得很害怕,而且怡静也开始后悔自己没有真正给过外婆一次零用钱,直到最后一次见到外婆时还胡乱说话伤了外婆的心,可是她还没有来得及亲口对外婆说声对不起,外婆就永远地离开她了。尽管她心怀愧疚,却永远也没有机会向外婆忏悔了,从此必须一个人独自面对这个世界,可她还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是很显然,她的这些想法已经全部被面前这个男人看透了,而且他还明确地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我是绝对不会理会你的无理取闹的。
“如果你不是打算就这样饿死的话,就别再演戏了,乖乖吃饭,我得再强调一次,如果你晕倒的话我会很麻烦,我最讨厌麻烦的人和事了。”
不知不觉中,桌子上的酱汤已经慢慢变凉了,只剩下少许温热的热气断断续续地缓缓升起来,一闻到那股香味,怡静的肚子不禁一阵抽搐,似乎是在固执地抗议,要求身为主人的怡静立刻送些吃的东西进去,而且刚才把她拉进这家小餐馆的那个男人也用严厉的目光催促着她,还说如果不想饿死,就趁他还没有拿起勺子一勺一勺地将饭硬塞进她嘴里之前,自己赶快动手吃。怡静同时也感到了除信宇之外的那些偷偷观察自己的人正在无声地威胁着自己。
‘吃吧,吃吧,快吃吧,闭上眼,然后先吃一口试试,很快就吃完了。’
最终,迫于四面八方的压力,怡静终于认输了。不过她似乎不想就这么简单地屈服于他们,于是用固执的语调对信宇说道。
“我不喜欢吃酱汤,我要吃拌饭。”
刚才还异常紧张的空气因为这简单的一句话而瞬间缓和了,而且几乎同时,小餐馆里的其他客人也开始各自低头吃自己的饭。信宇则带着一种哭笑不得的目光盯着这个固执而麻烦的女人看了好半天,最终点了她想要吃的拌饭。
“我还是觉得有汤的更好吃。”
信宇看着稍后端上来的拌饭说道。其实怡静也觉得信宇说得没错,在这个仲夏时分却异常寒冷的深夜,她空洞凄凉的肠胃本应用热热的汤来温暖一下,但是现在的她却没办法喝下那种热热的汤,因为那是此刻躺在医院的小殡仪馆里,身披寿衣的那个老人煮了一辈子的东西,尽管味道的确各不相同,所以每次喝到这种汤时,她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位老人,而且如今,她再也喝不到那位满脸皱纹的老人亲手煮出的酱汤了。
拌饭烧心地辣,但怡静还是往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然后强迫自己咽了下去。也许怡静此刻也很清楚,自己在将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恐怕都不敢再喝那滚烫的酱汤了。而且,她忽然想起,此刻坐在他对面喝着酱汤的这个男人,今天晚上似乎给了她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