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太福音说，是你有的还要给你，使你多余；凡是你没有的，把你原来有的也要夺回去。

1

1997年，杨逍大学毕业。

那一年，香港回归，7月1日全国放假，同学们都走光了，他和女朋友躲在大学宿舍。两人一起躺在双层睡床的上铺。他用笨拙的手轻轻握着女朋友小小的胸部，彻夜热吻。窗外举城欢庆，天空中燃放着圣洁的礼花。

两月之后，两人分离。女朋友回到西北，他回到闷热潮湿的南方。两人从此见面遥遥无期。杨逍的大学室友说，我们的恋爱，就是把女朋友培养好了，然后送给别人。那一年他22岁。女朋友撒娇怕疼，所以那一晚他一直也没有实现男人本色。

1997年，windows95和《仙剑奇侠传》已经在大陆流行，办公打字还主要用DOS版的WPS和CCED。杨逍吃住在单位，每个月的工资扣除房租杂费只有700元。

1998年，他的工资涨到800元，依然没有女朋友。住在隔壁宿舍的一位男同事失恋，每天夜里把墙壁敲得咚咚响。有一天晚上响声突然停止，他前往问候，发现对方蜷缩在墙角，像一只僵硬的科莫多巨蜥。杨逍和他说话，年轻的同事紧捂自己的胸口，头上冒着豆大的汗珠，一句话也说不出。凌晨1点，杨逍把他送到医院急诊。医生说他因焦虑导致心脏病突发，晚来的话可能就没命了。

因失恋而心脏发作的同事有一个出众的女友。杨逍见过她。她容颜娇好，身材性感，有北方女人的冷艳和南方女子的柔媚。可惜她不属于他。他差点因为她死去，而她在两个月之后成为别人的妻子。

杨逍讲起自己的失恋故事，希望能安慰同事。所谓生活，对大多数人来说就是填饱了肚子鼓足勇气活着。爱或不爱与生活无关。也许，离开的女孩仍是爱你的，所以你要好好活给她看。

2

1999年冬天，20世纪最后一个圣诞节，南方不停地下雨，天气异常潮湿冰冷。杨逍和大学同学在一个茶艺居聚会。虽然才两三年不见，也有些久别重逢的意思，大家相谈甚欢。一个同学突然提起他大学时代的恋人。他说，杨逍你知道吗，她已经结婚了，我还以为你们一定会在一起呢。

他听见她名字，脑子先嗡的一声，后来听到结婚，却又奇怪地心宽下来，觉得和自己扯不上什么关系，嘴上说，我倒不知道她结婚了，不过我们没什么，她用不着通知我。

回到家，杨逍一个人在漆黑的广场独坐。空气中弥漫着阴郁的雨雾。他突然怒从心起，使劲地打了一下旁边的小树，结果只是弄痛自己的手。睡觉前，他犹豫再三，拨通她的手机号码。嘟嘟声响了很久。

"喂……喂……"

她的手机号没有更换，可她的声音隔着两年光阴和千里之遥。他不敢出声。过了一会儿，她就把电话挂了。

2000年的时候，他听说她婚后不太幸福。她的手机号还是没换。那时候，全世界都在庆祝千禧年。世纪钟声响起的夜里，他同许多陌生人一起大喊大叫。他站在时光的一端，大声呼唤她的名字，祝福她过得幸福。

3

时间到了2001年。离别4年之后。有一天他突然得知她从遥远的西北来到这个南方城市开会。

消息是另一个同学告诉他的。

"你应该主动去见见她。"同学说，"她在电话里很想见你的样子。"

于是杨逍问了她的宾馆和房间号。他没有事先打电话给她，而是迫不急待地叫了一辆出租车来到她的房间。一路上，他想，假如当初他们不是隔得那么远，假如恋爱成本低廉，他说不定会和她在一起的。说到底，功成名就才是男人的首要任务，而恋爱只是装饰其间的花边点缀。

来到宾馆，她不在。宾馆服务员说会议组织者安排游览名山大海去了。

那一刻心异常沉重，身体像超载的货车无力振奋。他觉得再无法承受，于是毫不犹豫地拨她的电话号码。

"喂！我是杨逍。"

"我知道呀！"

……

"你在哪儿？"

"我在去你工作单位的路上，你在哪儿？"

"我在你的房间门口！"

"那你别走开，我立刻叫出租车师傅返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