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某一个夜晚,天空是宁静的深蓝,风是悠远的清凉,远方有明明灭灭的灯火和云霞,在这样一个时候,任何话语都应该被杜绝。可是她终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问他:"你真的会突然消失吗?"
她紧张得手心出汗,他却轻轻的笑了:"傻瓜,怎么会!"他的声音低沉,含着浓浓笑意。她是多么喜欢他说"傻瓜"这两个字的时候掩藏的爱怜和肯定。她知道,那一刻,她真的以为,他不会消失,她也再也不用为他的离开做任何准备了。
然而--世界上最可怕的巫婆发明了然而二字。
他消失了……
所有的措手不及都是可耻的。当她手足无措的站在他空荡荡的房间里,她知道,该得到的尚未得到,该丧失的早已经丧失。这个秋天,金黄的银杏叶一片一片优雅地落下来,洁白的云丝一点一点忧伤的漂移,而他,被命运的炎炎烈日蒸发了。
怎么会这样呢?她一次又一次的问自己,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出错了?为什么他会不辞而别,没有任何预兆?为什么他消失得如此彻底,好像从来不曾出现过?这究竟是一个讽刺的玩笑,还是一场逼真的幻觉。
她打了无数次电话,座机无人接听,手机关机。她写的邮件他没有回,她在QQ上留的言他没有看到。她甚至在BBS上发了寻人启事。但是,她找不到他的家人,他的朋友,他的公司。她找不到他的下落,他住的地方早已经是人去楼空。
整整一个月,她都在他可能出现的地方来回奔走。出租车的发票积累了小小的一叠,如地上积累的枯萎落叶。她在校园里空旷的路上奔跑。她把双臂平行撑开,像一架滑翔的飞机。他曾说这是罗那尔多奔跑的标准姿势,但是他消失了。这个姿势她只觉得荒凉。那么荒凉,她的手脚发冷,心结冰。
她做了最后的努力。然后发现,原来人与人之间的联系靠的是那样微弱而渺小的缘分。他们曾经以为是坚不可摧密不可分的纽带,只是轻轻一触,就会灰飞烟灭。如果一个人是铁了心的要消失,没有人可以挽回。
她反反复复的笑,说要把他忘记。现在,她终于要实现自己的话了。
6
很漫长的一个冬天。每天的天气都很冷,她不出去,只是安静的一个人,躲在宿舍里睡觉,看书,吃东西,偶尔看着窗外发愣。她失去了所有语言,失去了和外界所有的联系,只是纯粹的一个人。他的笑容还是会突然浮现在眼前,他的声音还是会突然回响在耳边,但是,坚持着,坚持着,慢慢的让一切都成为过眼云烟。
第二年春天,当紫藤又一次开花,当银杏又一次抽芽,当她又一次走出那间小小的宿舍的时候,她的眼睛被明亮而温暖的阳光晃出灼热的泪水来。
深深的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这艰难的冬眠终于结束,她迎来了新生。
7
一个叫LAY的男孩子成了她的恋人。原因是他们一起找到了五瓣丁香。那个风和日丽的下午,当他一手捧着一朵五瓣丁香,一手紧紧抓住她又蹦又跳的时候,她有一瞬间想到了他,想到了他曾经问她是不是一起找到五瓣丁香的两个人就可以永远幸福的在一起。她多么想告诉他,答案是肯定的。可是她身边的这个人早已经不是他,而是这个叫LAY的男孩。
日子就这样灰灰白白交错着过去。她绝口不提他,绝口不提那过去的过去。是谁说过:因为不提,所以在意。她不知道是否还在意着那些曾经,那些关于消失的话题,但她知道,有一种遗忘叫做云淡风清。
他是在秋天突然消失的。她早应该想到,他会在秋天突然回来。
是的,他突然回来了。
那个秋天的早晨,阳光还是薄薄的一层金雾。她和LAY手拖手的去图书馆上自习。远远的,就看见图书馆前面那金色阳光深处有一个模糊的轮廓,那么那么的像他。她的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手也开始颤抖。
近了近了,这短短的几步,仿佛经历了一万年那么漫长的时光。她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个模糊的轮廓显现出他本来的面貌。慢慢的,悄然的蜕去那层金黄的壳,他的样子袒露在她的面前。
她的呼吸突然停止了。她听不到任何声音,看不到任何事物,除了他。除了消失了整整一年的他,除了她失而复得的他,除了现在站在她的面前的他。
他瘦了,他黑了,他变得更加沉静而忧郁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对她微笑。他的双臂轻轻的张开,是否在等待一个绵长的拥抱。
她应该狠恨的怨恨他,应该质问他为什么会不辞而别,应该扑过去在他怀里痛哭一场。她有那么多的话要问,那么多的委屈要说,那么多的眼泪要流。可是为什么此刻,她的心里只有肿胀的温柔的疼痛。
于是,她轻轻的走近他,轻轻的问候他:"你好,好久不见了啊!"
他愣了一下,一丝苦涩悄然浮上嘴角。他的手臂放下,微微的点头:"你好啊!"
他的声音依旧低沉,但是那曾经的浓浓笑意已经不见了。
她微微的侧身,礼貌的对他露出最后一个笑容,然后拉着他的手,迎着那新嫩绽开的阳光走去。
擦身而过时候,她听到"哗"的一声,往事的幕布完全的拉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