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这位大人的话,我们这舞,非到娘娘寿诞那日不能演。”
“哦?为什么?”胤■感兴趣地问。
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直觉,我总觉得这些人里面,胤■很善意,所以我也笑着回答他:“这舞是精心编排了场面的,届时服装、灯光、伴舞、配乐……都要在一起营造气氛,才是最好的效果,若现在看了个雏形,到时候反而看不好整体效果,就请各位爷、各位大人放心等到娘娘寿诞那日吧。”
他们立刻神态各异地交换着眼色,笑起来,胤■大着嗓门笑道:“我就说四哥在外头怎么老不笑呢,原来府里已经有了你这么个丫头——怎么偏生你就花样多?”
我连忙跪下来回答:“既然八爷要了奴婢来做这事儿,请八爷相信奴婢。奴婢能以性命担保。”
一个看上去才三四十岁的“大人”冷笑一声:“你一个丫头的性命也敢担保?不知天高地厚!娘娘的寿诞,八爷的一片孝心,弄坏了一丁点儿,搭上你九族还不够!”
这是我最痛恨这个时代的一点,动辄把人的性命分成几等,此时心里一团火直往上蹿,我跪直了身子看着他们,也冷笑一声:“奴婢本就是四爷花几两银子从死人里拣回来的,没有九族可灭。”
那个人一愣,一张长满横肉的阔脸渐渐泛红,知道他要生气了,我才不怕,也不示弱地盯着他。
一直不说话的胤■突然大笑几声,站起来叫声:“好!”说着转身看看他的几个兄弟,问:“我们哥儿几个府里,哪有这么稀罕人的丫头?”
胤■也连忙打圆场,说:“老阿,你是武将,不是最欣赏风骨硬挺的人吗?呵呵……凌儿你说得有理,那我们竟等齐了娘娘寿诞再看你的大作。今日既已来了,就拣你喜欢的唱一曲吧。”
胤■突然低头凑近我的脸,眯起眼细看着我的眼睛,嘴角又扯起一道弧线:“看看你又能唱出什么不一样的?”
被他危险的笑吓得心脏不听话地乱跳一阵,直到他走回座位坐下来,才从地上站起来,麻木地看着有人把琴桌和琴在我面前摆了起来。
坏了!被这个胤■吓得一首歌都想不出来,我坐到琴桌后,慌乱地看了他们一眼:微笑和一个人小声说着什么的胤■,咧嘴笑的胤■,仍然直勾勾看着我的胤■,似乎对我充满信心和期待的胤■……
这时候,偏厅的门打开了,锦书跟在一个朝服官帽打扮整齐的官员后面走出来。这一定就是两广总督杨大人了,他看上去倒是一副斯文的书生样。但是锦书看上去很不对劲,眼圈红红的,眼睛亮亮的,脸上似有泪痕。他父亲出什么事了……我更走神了。
“咳!咳!”
我又慌乱地转过头来,那个被胤■叫做老阿的武将正非常不满地瞪着我。我知道他刚才被我顶得很火大,是有“主子”说话了,他才不敢把我怎么样的。看他现在脸气得通红瞪着我的样子,活像个电视剧里的张飞,我连忙低头忍住笑,却突然想到一首很适合唱给这群人的歌。
试着抚弄琴弦定下调子,我看着杨大人和他们点头示意坐到一边,锦书也退到我身后站定,好好酝酿了一下情绪,才唱起来:
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是非成败转头空,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白发渔樵江楮上,惯看秋月春风,一壶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
我尽量让自己想着从这个时代直到我生活的21世纪间的历史巨变,人事沧桑,心里渐渐充满曹雪芹似的历史虚无感,把琴弦拨得嘈嘈切切,似在笑他们执迷繁华,又似在替他们不值。
两遍唱完,我仍然拨着弦,让音乐渐渐消失,才抬头看他们。
他们显然、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我会唱一首这样气氛的词,一时都愣的愣,沉思的沉思,胤■干脆皱着眉,歪着头,一脸不解地看着我。那个刚才活像张飞的人,现在又滑稽地轮流看看我,看看几个阿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