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或者,有人想一石二鸟,将皇后和我同时算计进去。在后宫中,不论是皇后失宠,还是我失宠,谁又有可能得利?从朝政上说,如果皇后失宠,那么姬家在朝中的势力就会日渐受到排挤,谁又会得利?如果是我失宠,木正南就不会有好结果,谁又会得利?在后宫,最得利的应该是没有什么家世背景的方昭仪,但她素来不喜走动,对天子从不献媚,自成一派,这么卑鄙的事情应该不是她所为;在朝堂上,最得利的应该是皇甫文昕,他初得天下,从后宫着手,借力打力,平衡朝中势力,也似乎很合情合理,但皇甫烟玉身上流着的是他的血,要这么做也是矛盾重重;他待我的态度诚恳真挚,也不似这么可怕的人!
谁才是那个躲在暗处的人?我分析着各种可能,迷雾重重又纷乱不堪。
深不可测的阴谋中,只要我一不小心,就可能尸骨无存,就像窗外明艳动人的石榴花一样,花期一过,它就会纷纷败落。
这案怎么能查得清楚?铁证如山,又无任何线索,怎么查得清楚?就算查清楚时,我也早被遗忘在内审局,或者早就被处死了。
我一出事,木正南就没了影儿!说不定,还将我撇得一干二净呢!也好,我本就不是木美美,有这个二叔还不如没有。庆幸的是我为桃儿安排了一桩好婚事,实现了我的承诺。
“美美!”
温柔的声音是谁?我恋恋不舍地将目光从窗外火红的花朵上移开,向声音的源头看去。石之彦静静地站在牢笼前,一身官服,显得非常突兀。他不应该留在官场,就凭他卓然不群的气质,我总感觉山与水才是他的归处!
“石大人怎么来了!”隔墙有耳,中间又间隔着牢栏,我与他的对视显得很无奈,近在咫尺,又相隔甚是遥远,一如他是远山,我是近林。
“美美,正华宫的宫女在接受审问。”他喃喃地说,双手用力地握着铁铸的栏杆,指节渐渐泛白。
“那又如何?”我反问他,不是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吗?怎么又来探我?
“不管怎么样,我相信你的清白;不过,无论如何你都不要承认子虚乌有罪名,知道吗?”他轻言轻语,话声小到只有我一个人才能听清楚。他相信我,担心我。他的意思是我的宫女太监一定会有人经不起严厉的审问而将罪名推加在我身上,但即使我不承认,证据确凿之下我还是死路一条。
“你不应该来,因为朝廷的纷争不适合你。如果你与我沾上一丁点关系,将来你就会不由自主地被卷入漩涡。”如果我的下场将会凄惨,又何苦再把他拉下水?
“你……”他想说什么,无力地放下双手。
我转身继续看窗外开得如火如荼的石榴,似乎面前的是一团团艳红的血。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漂浮着漫然的思绪,迷蒙如我,怎么看得清这世间的沧桑与冰凉。若是我死了,谁还会记得我这个小小厨娘?
牢笼外的他,终入不了我的世界。虽然不语,我却能感觉到他身上那层紧致的气息,如梦如幻,那感觉像隔着一层雾,迷迷离离的不真切,因而始终不是我的。于是他叹息,抬步而去,因为他知道我不会转身看他。
我只看到满眼的血红,像谁被撕裂了的伤口在流血,无声地静止。
他离去了。我再往他去的方向望,我是倔强的沐云,固执的沐云,不舍得看他的沐云。痛就痛吧,因为我是沐云,身陷囹圄的沐云,不是木美美,不是能给他幸福的女人,如此而已!心在痛,但痛就痛吧,痛得麻木了,就会好了。
邻舍对他绝世容颜的叹息因为他的离去戛然而止。她们也是同样被遗忘在这里的女人,她们的心绝望了,我还没有。我的生机掌握在天子手里。不用说,我也想活下去!皇甫文昕,这都是你害的,你的执著害得我如今这般惨淡!难道仅仅因为我有一手好厨艺?我想着他那张同样能魅惑人心的脸,看不清那背后都藏着些什么?他真的如他所说的那般坦然,对我不加防备吗?真的只有在我面前,他才能放下摆在世人前的高贵冷毅的面具吗?为什么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