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风沙停住,众人一拥上前,地上只有一个赵正宕,翻过来,自脖子至两股之间已经被极锋利的刀刃破开。被人一翻,裂成两半,罡风吹来,内脏混着鲜血慢慢地涌出。哇,哇,哇——已经有几个人忍受不住地吐了出来。胤祯也忍着恶心,四处看着,却已经找不到素素的踪影……
康熙五十八年四月,都统延信疏称:“准噶尔与青海联姻,大将军领兵出口,必有谍告准酋者,不若暂缓前进。”上命驻西宁。
胤祯收到康熙的批复,准了他弹劾吏部侍郎色尔图督兵饷失职,都统胡锡图索诈骚扰的折子,松了一口气。轻轻抚着丝绒的黄皮折子,心里暗自思忖:这就叫杀鸡给猴看,今后再处理那些“刺儿头”就容易多了。
走到堂外,胤祯长长地吁了一口气。北地严寒,这个时候京城应该已经是春暖花开了吧?算算日子,素素已经失踪了一个多月。她曾经说过,有个人能给她疗伤,是谁呢?男的,还是女的?那么长的一道血痕,胤祯甚至可以看到翻出来的肉花。
抬头看看天,傍晚的夕阳挥洒了满天的血红,就像昨晚的梦。胤祯闭了闭眼,仿佛回到了梦境里。素素躺在自己怀里,娇媚地笑着。他低头想吻,突然发现没有人了。再抬头,却看见素素提剑站在寒风中,背对着他,破裂的衣衫被风吹得上下抖动,鲜血一滴滴地流下,浸成一片血红。胤祯伸手抹掉那些血色,轻轻一动,黑色扑面而来,人已经消失了。
想到素素那雪白的背上可能有一道刀疤,胤祯的心里一阵翻腾,唇齿间的触感香泽似乎又返回来,有些心浮气躁。薄唇紧抿,从鼻子里放出声叹气,这样的女子不适合自己,不适合京城。她是雪山上的白莲,清净孤傲地在浊世中守着自己的纯粹,不允许任何人任何事来玷污。否则——胤祯看看手里的密信,是关于当年贺家长子被杀的密报——他就是下场。
她,和他,相差得太远。自己还是远远地看着吧!
想着呼喝两声,打起拳来。
一趟长拳打下来,全身热烘烘的。胤祯接过热巾子擦了把脸,进了耳房。那里早就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洗澡水,泡进身子,胤祯忍不住舒服地哼了一声。两个侍女温柔地给他擦拭着,除了撩水的声音,屋子里静悄悄的。
吱呀,门被轻轻地推开,轻巧有礼的脚步声,胤祯头也没回,闭了眼等着。
“主子,参汤好了。”声音有点陌生?胤祯睁开眼睛看了看,果然不认识。他狐疑地打量了几眼,问道:“你是谁?”这一路几次死里逃生,再钝的人也会多个心眼儿,何况是胤祯。
那女子低眉顺眼:“回主子的话,奴婢是三天前甘肃巡抚绰奇大人送来的。”
胤祯挑了挑眉,才送来几天就能到自己跟前伺候,这份眉眼儿应该不差。忍不住多看两眼,招招手,让她蹲在木桶前,伸手轻抬她的下颌,左右看了看,问道:“你是哪儿的?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依旧垂目观心,稳稳地答道:“回主子的话,奴婢叫秋霞。母亲是汉人,祖籍苏州,父亲是回人。”
“怪道长了这副模样。”胤祯轻佻地划着秋霞的轮廓,不知怎的,脑海中却浮起一双清亮的眼睛。心中一阵烦躁,一甩手,“啪”——正打在秋霞的脸上。倒是不重,却把服侍的人吓了一跳,扑通通,全都跪倒在地。
胤祯知道自己打错人了,嘴上自然不肯说什么。挥了挥手,让她们起来。罩上袍子,转身要走——
“爷!”是那个秋霞,眼泪汪汪地看了一眼胤祯,又看了看盛着参汤的茶碗,楚楚可怜。
胤祯顿了顿,旁边早有机灵的太监端过来汤碗,伺候他喝了。走到门口,胤祯回头看看,道:“晚上——你来伺候吧!”
云收雨歇,胤祯有点儿睡不着。窗外月明中天,万籁俱寂,心里却是火烧火燎的,一股不知名的烦躁烧得他一点睡意也没有。秋霞的两颊红晕尚未退去,水眸中春潮正浓,半带羞涩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