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两个,”新娘指指刀疤和帮主说,“接替学者和帅哥,老兵了,该干什么心里有数。”
刀疤贴着墙,背剪双手,愤怒地盯着新娘,疤痕因气愤突现出来。新娘估了一眼,并不答话,刀疤来不及申诉,脖子就被新娘的左手卡住按在墙上了。刀疤并不示弱,使劲推开新娘的头,可是新娘身宽体硕,刀疤的努力根本改变不了局面。僵持之际,新娘的右手往刀疤的脑门一拍,墙上发出脑壳撞击的声响,新娘刚放手,刀疤就翻翻白眼软下去,蹲成一团。
新娘拍拍手转过肥胖的身体,帮主已掏出香烟递给他,新娘抖了一根叼上,帮主麻利地为他点上了火。
“去,泡几杯茶来。”新娘把话和烟圈一起喷在帮主脸上。
晚饭时,小如对坐次推让了一番,新娘一句话就叫他放弃坚持,“按我说的去做。”新娘说。小如有点不自在,是刀疤仇视的目光帮助他战胜了自卑。自此,小如集团取代了牢头他们的位置,光明正大地搬到通铺上去了,头部受伤的刀疤主动退到外间原先小如和帅哥的角落。小如发现坐在被墩上吃饭确是与众不同,视野开阔心情舒畅,九号房芸芸众生尽收眼底。帮主摆好饭碗,新娘端出那大半碗的猪头肉。
“大家来吃吧。”这是小如进九号房至今所说的最扬眉吐气的一句话。
除了刀疤和交通,大家有序地往前靠,把脖子和汤匙伸向猪头肉,很节制地挖那么一两片,因为新娘虎视眈眈地盯住它。小如知道九爷是不吃臭肉的,也就没有请他。
猪头肉冻结成一块,稍用劲就整团挑起来,只剩空碗,要一片一片抖开吃相当费力。九号房的传统是只有牢头能坐在被墩上吃饭,助手们分两边,因为被墩一溜码在墙角,而吃饭必须围着吃。帅哥给菜汤加上味精,并剥了几粒花生漂着,这碗汤在九号房就与众不同了。气候尚未转暖,猪头肉吃起来还是有股滑溜溜的腥味,可见存放的历史。当然,心思阻挡不了肉体,小如很快就吃饱了,毕竟是在九号房第一次痛快地吃肉。
出人意料的是,皇上也端着饭碗站在过道,眼睛紧盯猪头肉。皇上的可怜样子像一抹芥末,熏得小如一阵心酸,小如于是对帅哥说:“让皇上也尝尝肉味吧。”
在这场新娘与刀疤的殊死较量中,帮主看出来了,新娘的后台是小如,小如后面还似乎站着神秘的九爷。就算九爷保持中立,只要小如、新娘和帅哥有指导员的支持,刀疤就绝不是他们的对手。尤其叫帮主拿不准的是,不知道九爷会不会再对自己与副所长王苟的关系寻根究底,不管怎么说,只有紧紧依靠九号房的最强者,才能摆脱九爷可恶的游戏纠缠。于是,一收监帮主就凑向小如说:
“我们开个晚会庆祝一下。”
这话听起来好像帮主已经是一家人,小如一时无法适应,淡淡地说:“没什么意思。”
帮主历来唯牢头马首是瞻,从未经历过大学生撑管的号房,他琢磨不透知识分子与众不同的心思。小如太矮了,帮主只好屈起膝盖来仰望小如,补充说:“也慰劳慰劳弟兄们。”
小如觉得这事有点蹊跷,招呼新娘过来,帮主又重复了一遍他的基本构想,新娘毫不犹豫就表态这是件好事。
“干脆搞瓶酒来。”新娘说。
新娘没有立即离开,他在等帮主表态。微笑从帮主的脸上退去,换上重眉紧锁。
“现在已经收监了。”帮主有点发愁。
“我知道。”新娘说,“要不怎么体现你对学者的忠心?”
正无计可施之际,帮主看到哨兵肩枪的身影摇晃而过,这给他找到了突破口,因为帮主知道这个兵叫华山剑,他女朋友叫白杨。
帮主钦差大臣似的支开监窗下的闲散人员,仰脸恭候哨兵。哨兵接近九号房了,帮主喊住了他。“班长。”帮主说,“你如果叫华山剑我就有话跟你说。”
哨兵正在听录音,他拔下耳塞,把枪横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说:“除了老子,谁还配这么威风的名字?”
“白杨问你为什么不去她家过年?”
“你怎么知道白杨?”
“她喊我爸舅舅,喊我表哥。”
“噢,是这样。”华山剑解除了警惕,感叹说,“我妈坚决反对,南昌户口进不去,往后孩子不是成黑户了?”
帮主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忙着褒奖白杨非凡的美貌与出色的人品。尽管是不着边际的夸夸其谈,还是感动了哨兵。华山剑摘下大盖帽,罩住枪口说:“没办法的事。我不能得罪老母亲,回去还得靠她老人家找工作对吧?”
“接触一下问题不大,你就说春节战备出不来。多难得的妞,活人还能给尿憋死?”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