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办法再想了--我就是记不起来。"她的声音小到几乎听不见,"我是真的吓坏了。"
"要是能追查到源头该有多好!"万斯看着医生说。
冯布朗很体谅地点点头,说道,"很明显,有些刺激感官的联想很难确认。"
"格林小姐,你能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住在这儿的?"万斯继续问她,"也就是说,是你所熟悉的人物?"
"我没办法确定,只知道自己很怕。"
"在你起床逃向窗户时,你的确听到他走向你。你所听到的声音里,有丝毫熟悉的成分吗?"
"不!"这是我第一次听到她用加强的语气说话。"只是脚步声--很轻巧、很缓慢的脚步声。"
"当然了,黑暗中任何人都可能那样子走路,或者是穿着软拖鞋……"
"只走了几步--然后就是恐怖的枪声和肩膀上的火热感觉。"
万斯等了一会儿。
"再努力回想一下那些脚步声--,想想你对这些脚步声有什么比较明确的印象。你能分辨是男人或女人的脚步声吗?"
这女孩的脸孔,因恐惧而更加惨白;她惊恐的眼光,飞快掠过房里的所有人。她的呼吸变得急促,两度张嘴好像要说话了,却每次都突然停住。最后,她以低沉震颤的声音说: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希蓓拉忽然高亢、尖厉地大笑起来,笑声里充满了仇恨和讥讽;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都吃惊地往她看去。她僵直地站在床尾,脸泛潮红,双手紧抱在胸前。
"为什么你不告诉他们,你认得出我的脚步声?"她用嘲讽的语气问她妹妹,"既然千方百计地这么做了,难道就没有勇气停止说谎?--你这个哭哭啼啼的胆小鬼!"艾达屏住了气,又向医生挪近了一点;冯布朗给希蓓拉一个严峻警告的眼神。
"我说啊,希蓓拉,你闭嘴。"打破这个猛烈爆发之后让人惊讶的沉默的,却是契斯特。
希蓓拉耸了耸肩,走到窗边。万斯的心思立刻再度转回床上的女孩,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他的讯问。
"格林小姐,我还有一个问题。"他的口气,甚至比先前更和婉,"当你摸索着路通过房间往电灯开关走去时,是在哪个地方接触到这个看不见的人的?"
"大约是从床铺到门口的中途--就在房间中央再往前一点。"
"你说有一只手碰触到你。是怎么碰到你的?那只手猛推你,还是想要抓住你?"
她茫然地摇头。
"不完全是那样。我不知道怎么解释,也许可以说是我自己闯进了这只手的领域,所以它才伸展开来--抓我。"
"你能不能再说得确实点?比如说--那只手是大是小?传来的力道的感受如何?"
又是另一阵沉默。这女孩再次急促地呼吸,并对希蓓拉投以惊恐的一瞥--她正站在窗边,向外凝视侧边庭院里摇摆的黑树干。
"我不知道--哦,我不知道!"她的话声,就像是抑制住极大痛苦的哭叫,"我没注意到。一切都来得这么突然--这么恐怖。"
"如果你试着回想一下,"万斯低沉坚持的声音鼓励着她,"当然你一定会有一些印象。那是男人的手,还是女人的手?"
这时希蓓拉很快地走向床铺,她的脸颊灰白、眼神炽烈。她对这受伤的女孩怒目而视了片刻,表情坚定地转向万斯。
"在楼下的时候,你问过我谁有可能开枪。那时我没有对你作出回应,但是现在我要回答你。我要告诉你谁是那个罪人。"她猛然扭过头去,以颤抖的手指着躺在那儿不动的人。"这就是有罪的那个人--猫哭耗子的外来者,草堆里甜美如天使般的小毒蛇!"
这项指控是如此令人难以置信,如此这般突如其来,以致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没有人说得出话来。最后,一阵呻吟声从艾达的嘴里迸发出来,她痉挛着,绝望地举起手来,企图抓住医生的手。
"希蓓拉--你怎么可以这样!"她喘息着说。
冯布朗变得僵硬紧绷,眸子里充满了愤怒。不等他开口说话,希蓓拉就又以她那不合逻辑、令人震惊的控诉,再度展开猛烈攻击。
"没错,她就是干下这件事的人!她在欺骗你们,正如她总是试着欺骗我们这些人一样。她恨我们--打从父亲带她进这家门的那一天开始,她就一直恨着我们。她怨恨我们,因为我们有她没有的东西--格林家才有的血统。天晓得她身上流的是什么血液。她恨我们,因为她不是与我们同等级的人。她一定很高兴看到我们全部都被谋害。她先杀了朱丽亚,因为朱丽亚是掌管整幢房子的人,不杀她就没办法改善她在这里的待遇。她不但鄙视我们,而且计划除掉我们。"
床上的女孩悲哀地一一看着我们。她的眼中没有怨恨,她显得目瞪口呆、难以置信,仿佛她所听到的话都不是真的。
"真是有趣。"万斯拉长声调打破沉默。因他语气里的讽刺意味比言语本身强烈得多,使得所有的眼光都转而集中到他身上。当希蓓拉发表她那措词激烈的长篇指责时,万斯一直都在留神观察,而且定睛凝视着她。
"你当真指控是你妹妹开的枪?"他以令人感到轻松,几乎是表示友好的声音说。
"没错!"她肆无忌惮地朗声说道,"她恨我们每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