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她坐在我对面的沙发里,白皙脖子上的银色挂件在灯光下荧荧发亮。她端起印着玫瑰花样的茶杯轻呷着,然后笑吟吟地说:“昨夜战果如何?”
我白她一眼,说:“没你战果丰盛。”
她笑笑:“你每天闷在家里迟早闷出病来。”
“什么病?”
“相思病。”
“那也要有值得相思的人才行。”
她坐直身体,凑过来低声笑道:“我们公司新来了个男人,看着还不错,给你介绍?”
“我需要么?”我反问。
“唉,算了算了。”她摆摆手,坐回椅子里。
我一笑:“近来忙么?”
她微微点点头,然后动作娴熟优雅地点燃一根烟,浅笑着说:“大学时候,根本没想着会做秘书。”她轻吐出个淡淡的烟圈,接着说:“事务繁杂,却不见成绩,没点成就感。”那个烟圈逐渐散去了,她从容地弹弹烟灰。
我默默地看着她,觉得她变了不少。大学时候她还是一个清纯的女生,转眼进了社会,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多少被感染了些,比如说抽烟,喝浓度不高的酒,买时髦的高档时装和化妆品。她属于那种热烈激情的女人,谈恋爱也是,来得快去得快,看来是没有遇到真正爱的男人。我与她正好相反,喜静性平。我常常想我们这样一对性情差异的人怎么会成为亲密的朋友,也许是因为互补,才正好圆满。
“亦静,我突然渴望起爱情来了。”她的脸上泛起一抹淡红,更显得妩媚。
我心里一动,依旧微笑着说:“你似乎刚结束一段感情。”
她脸色微微一变,沉默着抽口烟,低声说:“我有时候真的挺羡慕你的。”她不理会我的愕然,“我们做了这么多年无话不谈的朋友,从你身上我也学到了不少东西,可我怎么也学不来你对爱情的冷静漠然。”
她的眼亮晶晶的,我在心里苦笑了一下。尹一琪没有看到我的内心深处,坦白说我也是渴望爱情的,却极力掩饰自己的心情,矛盾着犹豫着迟疑着。表面上我冷静客观漠然,对于各样的男色诱惑无动于衷,可到了夜晚我却会在虚幻的Internet上疯狂地嬉闹周旋。现在虽然我端庄微笑着坐在她对面,其实我是躲在自己布置的厚厚的面具之下。
尹一琪见我不语,然后转变了话题。
“昨天我去的那间Ibiza BAR很不错,明天晚上一起去?”
“不想去。”我懒洋洋地回答着,觉得有些累了。
她掐灭烟,皱起眉尖,道:“一起去吧,最近我也闷得慌呢。”
其实我更愿意呆在家里,看看乏味无聊的泡沫剧,要是有可能的话,还会被里面轰轰烈烈的爱情感动得一塌糊涂稀里哗啦,所以间接地说,我也够无聊的。相比较而言,网络似乎更具有引诱力,可自被“陌生人”三个字无情地敲打过后,我如同璀璨的花过早地被风霜拍打得奄奄一息,没了力气。
“对不起!打扰一下。”一位穿着红白制服的小姐礼貌地打断了我们的谈话。她拿起桌上带有怀旧色彩的雕着花卉图案的银壶,往里面添了点热腾腾的水,并小心地放回原位。
我扭头看了看窗外,暗昏昏的,天地之间仿佛粘在一起,没有天际线。马路上偶尔飞过一辆车子,风起的时候,枝头残留的叶不情愿却只得轻飘飘地在冷冷的空气里划下舞者的风姿。
萧凉得很。
忽然我想落泪,没有原因。只是单纯地想为这初冬、为这萧凉落泪。敏感的人总是容易受伤,脆弱的神经被寂寞、静谧、残酷触动的时候,总会及时地给予回应。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
后来常想,倘若我当初拒绝了这邀请,倘若我依旧窝在沙发看那些无聊的泡沫剧,倘若我没有被打击而是依旧嬉笑地在网上周旋……或许就没有接下来的遭遇,那段痛彻心扉的爱情也许将不会属于我,或许那时我还会依旧在我的王国里恣意畅游,与虚伪的真实的爱情小心地欲拒还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