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家早有下人带猎过狐去洗了澡,拿李喃喃的衣服给他换了,道:“这位少爷,老爷说你来得仓促,没时间给你做新衣,便先换上少爷平时没穿的,明日再去给你订做。
猎过狐感激道:“用不着给我做,我穿喃喃的就行了。”
穿上喃喃的衣服,倒挺合身的,猎过狐笑道:“这不正合我身。”
那家奴也笑了,带猎过狐到了李喃喃的卧房,道:“这就是少爷的卧房,你在这休息吧,有事叫我一声,我叫李忠,就住这楼下。”
猎过狐道:“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那家人带上门走了,猎过狐站在房里打量这天下第一美少年的卧房,却也与众不同,南海沉香木的床,杭州雨丝楼的蚊帐,床上的被子诸物皆是出自京城贵公子店里购买的,而且整个屋子里散发出一种浓郁的香味,沁人心脾。
猎过狐却怎么也闻不惯,只觉怪怪的,躺在床上,让这香味熏得竟不能入睡,睁眼好久,还不见李喃喃回来。
猎过狐又怕自己万一睡着了,李喃喃回来看见会不高兴,便站起身,走下楼,想出去散散步,到花园里走上圈,再回来等李喃喃。
猎过狐在花园中信步前行,走着,走着,甚觉眼熟,却是日间走过的花径。猎过狐心道,正好可去找那花翁聊聊。
猎过狐便依着记忆,向日间走来的方向走去。
走至葡萄架下,猎过狐抬头望望隔壁肃王爷院中,却见里面黑漆漆的,毫无动静,却又似有李喃喃口中所说的鬼魅无数。猎过狐心中倒有点害怕,加快脚步向后门走去。
快至后门时,猎过狐忽然看见一人从墙头上掠下,悄然隐进草丛中。猎过狐心中惊骇道:武林第一世家中竟然也有夜行人出现,来人胆子倒是不小,却不知是来做什么的。
猎过狐心中好奇,施灵蛇幻步,亦是悄然无声跟上,飘然隐进一棵大牡丹花下。
月光下只见那黑影拨枝弄叶探出头来,似是打量周围是否有人,却未看见暗处的猎过狐。
那人转头向猎过狐这边张望时,猎过狐已看清这人,竟是天下第一名捕杨飘萍。
猎过狐心中疑惑道,杨飘萍自称缉捕唐门毒案的,怎查来查去,先查到蜀中唐门,这会又查到武林第一家的花园里来了。
猎过狐心中忽一惊,莫非那破庙中的黑衣老者也在这花园里?
猎过狐只道杨飘萍在蜀中唐门也是查出了黑衣老者在那开会,其实绝不是猎过狐所想之事。
奇怪时,却见杨飘萍已折了方向,向隔壁那围墙走去。围墙那边恰是肃王府中的废花园,猎过狐陡记起日间所见的鬼影,心笑道,原来杨飘萍也是在查那花园鬼影,恰好我也想去瞧瞧。
猎过狐打定主意,跃身想纵出花丛,却见杨飘萍的身形忽凝住,左掌屈抓,右掌舒吐,六阳掌已一式“艳阳满天”拍出,拍向一丛盛开的月季花丛里。
劈劈啪啪一声声花枝碎折声中,月季花瓣粉碎四散,飘飘洒洒,落满一地。
猎过狐正诧异时,却见花丛里探出一个人来,懒懒地伸了个长腰,哈一口悠长悠长的气,叹道:“是哪个在坏我的好梦?”
猎过狐细看,花丛里跳出的那人却是日间所见的花翁,再看他精神矍铄,哪里还有半点龙钟之相。
猎过狐已看出这其貌不扬的花翁,俨然是一个隐匿月季花丛中的武林高手,视其身手,能避开杨飘萍的一式六阳掌而面不改色,固然其间隔有花枝能散去杨飘萍的许多内力,花翁的身手却也非等闲。
花翁又伸个腰,手中拿着猎过狐日间见过的葫芦,倒酒入口,似才看清杨飘萍站在面前,斜眼睨道:“你是谁?半夜到这来摘花,还是偷花?”
杨飘萍本想暗访隐查的,这会形迹暴露,不再掩饰,从怀里掏出那块御赐铁牌,沉声道:“我是捕快,奉命到此查案。”
杨飘萍不说捕快还罢,一说捕快,花翁心头火起,整个人如凶暴的恶鹰扑出,双手十指齐向杨飘萍身上要害处抓去。月色下,十个手指齐荧荧发绿,若换了一个人,嘶声道:“你若是贼,我还留你一条生路,你若是捕快,你就不该看到我。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自来行,今天你遇上了我,明年今天就又是一个鹰犬走狗的忌日。”
话声中,似对天下捕快皆怀不满,叉开的十指却丝毫不曾浮躁,反而显得异端镇定,他的头脑虽已让热血冲得发狂发热,可他的眼睛仍是异常清澈,异常锐利。
杨飘萍这一生中也不知见过多少江湖败类、社会烂渣,有疯的,有狂的,有凶的,更有恶的,他见过这些人,也杀过这些人,可他却从未见过像花翁这样的人,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害怕怯弱过。
他并不是害怕这花翁的疯狂武功,老翁的这一招虽凌厉无比,杨飘萍自信可轻而易举地抓住他最少四个破绽,只要出手,十招之内定可将这老翁毙于掌下。可杨飘萍却退缩了,身形轻飘,若风中的絮一样,轻轻地,却又那样快,身形优美,眨眼已退出四尺开外。
老翁已看出杨飘萍的武功高出自己许多,起码那份飘逸的身法,他死也练不到这种境界。
可他仍毫不迟疑地振身又上,他这一生就是在等,等到杀尽天下捕快、恶吏、走狗的一天,今天有人送上门来,明知不敌,他也绝不会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