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名棠不禁接口道:“大伯的意思是皇上会在这几年内向我楚家动手?”
“正是。”
楚名棠这才明白自己接到手的是怎样一个烂摊子,难怪楚天放会那么爽快地把宗主位置传给他。
楚名棠恨恨地说道:“那大伯为什么不留在宗主位上带领楚家共渡难关呢?无论是经验还是阅历,大伯都远胜于名棠,何苦让名棠……来受这份罪呢?”
楚天放叹口气:“名棠不必枉自菲薄,你的才能当世又有几人能比得上。老夫已经老了,如风中残烛,说不这哪天会比皇上先去了。到时名棠你即使登上宗主之位,亭棠必然不甘屈居你之下,各地楚府也都有些不安分之人,那时外有强敌,内乱又起,楚氏一族恐怕就要灭门了。何况与皇上争锋,无论胜负,老夫都自觉难以承受。”
楚名棠有些不解:“这是何故?”
楚天放缓缓说道:“老夫若领着楚家输了,便是楚家的千古罪人,如何面对楚家列祖列宗;可如果胜了,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也许大不了再从皇室宗亲中立个新君,可如此一来楚氏一族在朝野势力更为庞大,更遭皇家所忌。自三皇五帝以来,历代君臣相争,不少权臣虽可逞一时之能,但最终得胜的还是皇家,唯一例外的只有西汉末年的王莽,但天下士子百姓无一对他心服,认为他是乱臣贼子,纷纷起兵讨伐,最后天下还是重归刘氏。老夫雄心已逝,不想当王莽之流,还是将楚氏一族交托名棠你吧。老夫别无所求,只恳请名棠时时以族人为重。”
楚名棠无言,难道自己就想当王莽吗?
看着面前这只老狐狸,楚名棠恨恨地想,早知今日,还不如当初忠于皇上呢。
第二天一早,楚天放和楚名棠站在楚府门口,下人已经将马车准备好。
楚天放道:“名棠,按朝廷惯例,太尉和司徒分管六部,太尉所管的是吏、礼、工三部,其中最重要的吏部。过会儿接你上朝的便是吏部尚书汤受望,他是方令信那小子的妻弟。皇上封你为太尉,看来也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楚名棠阴着脸,问道:“小侄离开京城多年,对朝中人事并不熟悉。不知这汤受望才能和风评如何?”昨晚回去他辗转一夜,终于想清楚了,既然退无可退,那只好就放手搏上一搏了。
楚天放一哂,道:“此人才能平平,风评更是一塌糊涂,若没些背景的官员想要升迁,送礼都要送得倾家荡产。前些日子多名御史联名弹劾他,若不是方令信百般阻挠和皇上袒护,汤受望早就被罢官了。”
楚名棠哼了一声道:“那这种人还留在吏部做甚,小侄想过些时日就将此人除掉,大伯意下如何?”
楚天放微微一笑:“这原本就是老夫给名棠你准备的贺礼。”
楚名棠问道:“那何人能接替吏部尚书一职?”既然楚天放早有此想法,那继任之人也必定早就考虑好了。
楚天放道:“还有一个名棠也定有耳闻,御史唐孝康。”
楚名棠吃了一惊:“就是人称‘唐石头’的唐孝康?”
楚天放不屑道:“什么‘唐石头’,朝中有两块臭石头,真正能称得上是石头的只有郭怀,那才是刀枪不入、软硬不吃。唐孝康早在二十年前就已投在老夫门下,不然只凭他那点俸禄,哪能养得起十几个小妾。”
不一会儿,吏部尚书汤受望的马车也已到了。见楚天放和楚名棠在门口等候,汤受望慌忙下车,走上前来拜道:“哎呀,下官真是罪过,竟烦劳老侯爷和太尉大人在门外等候,死罪死罪。”
楚天放和楚名棠同时一皱眉,汤受望虽然礼数周到,但举止轻浮,言语中还隐带调侃。
楚名棠还了一礼,心中暗骂:不知死活的东西,脸上却仍笑呵呵地道:“烦劳汤大人亲自来迎,本官愧不敢当啊。”
三人寒喧了几句,汤受望说道:“天色已不早,请太尉大人上车吧,皇上若见了楚大人回朝,心中必然高兴万分。”
楚名棠上了马车,一路闭目养神。
走了约半个时辰,马车停了下来。汤受望先行下车,走到楚名棠马车前敲敲车门:“太尉大人,已经到了,请下车。”
楚名棠掀开车帘,探出身子,看着不远处的宫殿,多年来他魂牵梦萦的殿堂,一时间竟痴了。
汤受望面带讥笑,在一旁轻轻咳嗽一下,道:“请太尉大人随下官进殿。”
楚名棠惊醒过来,脸色如常,走下马车。这种喜怒形于色的小人他才懒得去理。
楚名棠随着汤受望穿过几扇门,来到朝堂之前。不少人已经到了,见汤受望走来,纷纷行礼。看到走在汤受望身后的楚名棠,虽大都不识,但楚名棠所着官服却是人人认得的,众官都脸色一变。
汤受望带着楚名棠走到众官最前列,道:“请太尉大人在此等候,下官归列了。”
楚名棠微笑道:“汤大人请自便。”
楚氏一族的官员纷纷前来拜见,态度恭敬,这些人原本昨日就想上楚府晋见,可楚天放传下话来,为避人口舌,太尉大人要等见过皇上后才接见楚氏官员,众人才各自回府。
楚名棠微笑着与众人寒喧,虽然大都未曾谋面,但也闻名已久。楚名棠知道自已虽已登上宗主之位,但毕竟根基尚浅,想要让这些人完全心服,还需假以时日,因此举止之间不敢有丝毫怠慢。
“哟,这不是名棠么。”
楚名棠一回头,只见相国方令信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当年楚名棠在京任吏部侍郎时,方令信曾任吏部尚书两年多,当时楚名棠深受皇上宠信,方令信对他也相当客气,两人之间关系还算过得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