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亮忽问道:“前辈,不知你如何一眼就看出这三人是在合伙骗我的钱。”
难得糊笑而不语,望望猎过狐,问:“你可看得出来?”
猎过狐想一想,道:“我虽不懂打麻雀牌,可我看这三人的神色俱不像缺钱人。”
难得糊道:“这麻雀牌打起来倒是不论王臣贵公,三教九流,三缺一时,叫化子也可凑上一数,自然还要他袋中有钱。”
猎过狐摇摇头道:“我知道,我是说这三人手脚皮肤白皙红润,绝不似以如此小贩之技谋生的人。特别是我走近那个卖香葱的老太婆身边时,她身上的香粉味十分浓烈。试想,一个靠卖香葱为生的人怎会有许多心思去浓妆艳抹?”
难得糊诧瞪双眼,他虽一眼也可看出这三人是在合伙骗钱。那只是因为他的经验罢了,可他如此细心地考量,不由赞赏地拍拍猎过狐的后肩道:“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再过二十年,便是你小子的天下了。”
接着又拍萧亮的头:“小子,你勇猛有余,思虑欠佳,你若和这位老弟联手,倒是一对好拍档。可惜,可惜!”说着连叹数声。
猎过狐问:“可惜什么?”
难得糊脸上闪过一丝难过之色,避而不答,却问萧亮:“你知我为何叫难得糊吗?”
萧亮摇摇头:“我认识前辈也不过几天,还是今天才听你的大名叫难得糊,可你又说你叫懒得糊,我正有些不太明白,要问你呢。”
难得糊笑笑,忽从腰畔解下一只锦囊,往桌上一倒,哗啦一声,竟倒出了一幅麻雀牌。萧亮“咦”了一声,拾起一块牌,只见这牌晶莹剔透,如冰一样,握在手中极重,沉甸甸的极是舒服。更难得的很,难得糊把一百三十六张牌平铺在桌上时,竟宛如一块桌布一样,无一丝缝隙,就如一块平整的青石板,乍一看,哪里看得出这是一百三十六张牌。
难得糊甚是得意道:“这是东海四风岛上的四风香玉所制成的麻雀牌。天下做牌的原料再好也不过四风香玉。大凡天下的麻雀牌,质地稍差的,从它的纹路上一眼就可看得出它是张什么牌,不信你看。”
难得糊说着拿出刚才萧亮他们打的牌,摊放手中,让猎过狐和萧亮两人细瞧。
“你们看见没有,这块牌的左角有一米粒大的黑点,从这黑点向下有半粒米大的白纹,你们不会注意,这方面的老手却是一眼便看得出来的。”
说着随手捡出一大捧反扑着的麻雀牌,一一报出是什么牌,萧亮跟着翻开看,果然准确无误,不由诧异不已。
难得糊把手中的牌全部扔掉,又指桌面上平铺着的四风香玉牌笑道:“这四风香玉制成的麻雀牌,天下就无一人可凭纹路看得出它是什么牌,包括我这个公认为天下麻雀牌第一高手的难得糊在内。”
萧亮睁大眼睛,却不是看难得糊,而是看桌面上的四风香玉牌,道:“那么用这幅牌赌,便是最公正的了?”
难得糊摇头笑道:“虽然我看不出来,可我只要拿在手中,不摸也能立刻知道这是张什么样的牌。”
萧亮不解道:“既然从纹路上看不出,那怎么知道呢?是不是通过透光来看牌呢?”
难得糊又摇头:“杭州麻雨天的一点烛牌可靠透光看见别人的牌,那自然也是一种技巧,却不太高明。既要有一点烛牌,还要点上鸣风烛放在一定的角度上,弄不好就让人识破了。但这四风香玉牌绝对无人能抓得住我的把柄。”
说着,把桌上平铺着的一百三十六张牌,用两指拈住面上,不摸下面的纹字,否则就不过是一般高明赌徒的手法了。任何一个打麻雀牌的人都能摸出一大半的牌来。难得糊却只用手一掂,便已报出了那是张什么牌。
萧亮跟在后面翻看,果然不错,连试数十张牌,又是无一错差,难得糊大笑。这本是他平生最自得的功夫,他如何不开心。
猎过狐拿起几张牌,仔细看看,又掂掂,忽问道:“前辈,你这牌是怎样制成的?”
难得糊道:“天下所有的牌无非是雕刻而成,或雕石,或雕木,或雕玉,自然也有大家富豪用金子去雕,唯一我这幅麻雀牌却不是雕刻的,而是镶嵌的。”
萧亮笑道:“你一定又是想作弊,所以做了如此手脚。”
难得糊道:“倒不是我想作弊,实在是这四风香玉太过珍贵,雕成一百三十六块已是我嗜牌如命,不得已之举,要把这香玉雕出字样时,我是万万舍不得了,于是特请苏州名匠老木头用金玉艳缝绣成字样,镶到牌上,所以我的牌就是天下独一无二的牌了。”
猎过狐点头道:“这就是了。如果你把香玉雕成牌,那么你的“白面”这块牌一定比“发财”这块牌要重些。因为白面不需雕下玉来,而发财却要雕下许多玉屑。当然这其间的微妙差别也只有你这样的高手才能分别出来。至于你镶金,也是一样的道理,只不过这时“发财”肯定比“白面”要重了。”
难得糊抚掌大笑:“小子,你果然聪明,我独出心裁镶成这幅牌后,你是第一个看破我奥秘机关的。连苏州老木头都只道我镶金是为了显示富贵,其实不然。”
萧亮问:“你不是摆阔,为什么只镶金子而不镶银子,或铜铁呢?”
难得糊用手在萧亮后脑勺上狠拍一下:“傻瓜,你连这点道理都不懂?因为这世上数金子最重,而在香玉牌上镶上去的字要极薄极薄才能令牌站得稳直,凭这极薄的东西又要区别它的轻重,你说这世上除了金子还有什么能让我更好地区别它的轻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