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N个文学青年一样,安妮宝贝一度曾是我的最爱,这句话听起来多少有点暧昧,但是在公元2000年我们说这句话的时候却是那样自豪,自豪得像是在发表入党宣言,这个比我大四岁的宁波女人用其独特的文字,精致的内容,过人的聪颖轻松捕获了一大群稚嫩的心灵,她犹如教母一样控制着世纪末无数青年男女的精神和喜怒哀乐,接受着他们的赞美和眼泪。安妮宝贝成了很多人心中的一个出口,借着她编造的故事,很多小资、准小资以及伪小资们重新认识并定义了自己。于是安妮宝贝成了名片,成了接头暗号,甚至成了打开彼此内心伤痛的钥匙。世纪末的人内心深处多少都有点绝望情结,特别是在刚刚发育成熟的少男少女身上体现得尤为清晰,每个人怀着悲天悯人的小情绪生活着,骚动着,活得挺累,活得挺美,冷暖自知。
托安妮宝贝的福,让我结识了大批这个城市里具有同种神经气质的人民,他们当中有些成了我的朋友,给了我很多别样感受,有的后来又变成了陌生人,但他们的行为同样让我唏嘘不已。如果你看不明白我这两句话的含义,那么请你看一下我三年前的长篇小说《再见,上海》里面关于类似话题的描述,你一定会明白我这些话的内涵及外延:
说实话,你不生活在上海你就无法明白2000年时“安妮宝贝”对那些痴男怨女的影响到底有多大,在很长一段时期内,论坛上很多女孩子和我聊天的开场白差不都是:“你有看安妮的文字吗?我觉得她笔下的女子就是我,我有很多欲望,在这个迷幻的城市里我经常迷失方向……”这种沧桑的话她们一说就是一大堆,跟拉稀一样轻松无比。对此我大体不屑,因为我知道她们只是在摆酷。摆酷其实不要紧,哪个正在发育的青年男女不爱摆酷啊!可要命的是她们还一个个模仿安妮宝贝去写爱情小说,写给自己看情有可原,但是偏偏到处漫天飞舞地发帖去糟蹋别人的灵魂。这样的爱情小说无论是语言还是情节都千篇一律,大体都是在上海这个物欲横飞的城市里生活着一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这个男子高高瘦瘦,看上去很白净并且具有洁癖,男子的名字叫城或者林,这个男人还很忧郁,爱护小动物,注意环保,可以为了花花草草掉眼泪,当然这个男人是一个高级白领,虽然物质丰富但是内心苍白,终于有一天见到了一个穿着棉布长裙并且穿球鞋不穿袜子还有着海藻般长发的女孩子,然后两个人有了感情很快开始做爱,他们做爱显然是疯狂的,可以不分场合不分时间只要一方有了性欲就可以如同两台机器一样永远干下去并且不会消耗能量不会产生垃圾场。最后肯定是以分离为结局,弄不好还会死一个,另外一个开始流浪,号称要在流浪中学会遗忘……
——《再见,上海》
我觉得,在这里,用再多笔墨描写这个女人都一点不为过,因为在所有对她顶礼膜拜的信徒中,混杂着两个愣头青,那便是我和郭敬明,然而和其他信徒不一样的是,早在2000年,我们在高声赞美她的同时便产生了一种叛逆情绪,并且在一定程度上身体力行,试图将我们的偶像PK掉。
“一草,你喜欢安妮宝贝吗?”QQ上,郭敬明突然如此问我。
“不要太喜欢啊,”我立即兴奋了起来,“她的小说真的很好、很特别,很精致,无论是语言,还是故事本身。”
“是的,我也很喜欢她,问你个问题,你最喜欢安妮的哪篇小说?”
“应该是《烟花火》,因为这篇小说里,我看到安妮不再是用感觉在写,而是用技巧在写,整篇小说非常干净、流畅,可视为她独特行文风格的一次完美总结。”
“嗯,你说得很对,不过我最喜欢的是《暖暖》和《告别薇安》以及《八月未央》,前面一个是感情充沛的作品,而第二个是技巧的高明,最后一个技巧已经发挥到极至了。”
“哈,你分析得很到位嘛。”
“我想我也可以写出那样的小说的。”
“不可能吧,你还是学生,根本没那种阅历,怎么写呀?”
“你笨啊,其实很简单的,多看几遍就会了呀,安妮的语言风格还是很容易模仿的。”
“有那么容易吗?”
“我不知道你,反正对我而言蛮容易的,去年我看痞子蔡的《第一次亲密接触》后只用了一上午时间就模仿他的风格写出篇一万多字的小说,把我同学都看哭了呢,只要我高兴,安妮那种小说我一天能写三篇。”
“算你狠,那你什么时候写篇给我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