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稀里糊涂上高中(9)

你的年少我轻狂 作者:任增超


说得我云里雾里的,但我却背下了这句话。过了好久我才从舅舅那里得知了事情的原委,虽然有点俗,但是依旧让我感动了一把。

我爸妈上初二的时候,学校里的大部分老师不是去了牛棚,就是被迫放下教鞭拿起了扫帚。那时候,我爸也是个红卫兵,还在宣传队里拉小提琴,白天拉晚上拉,就盼着哪天能给毛主席拉上一段。

那时候的学生,造反———他们的本职工作;打人———他们的专业;背红宝书———他们的作业。也不知道那时候人怎么就那么简单,一心只想着如何将“ 伟大的文化大革命”进行到底,其余的一概不闻不问。

什么?你问吃饭怎么办,呵呵,说出来吓人。

那会儿的红卫兵坐火车吃饭什么的都不用花钱,那叫革命大串连。

我大爷曾经带着20多口子去广州住了一个多月,没带一分钱。

造反派的“ 司令”,按照现在的职称看,有点像流氓团伙的头子。可那时候,人家连警察都敢K,比现在的流氓牛逼多了。我爸那时候隶属于北京市朝阳区XX街XX胡同“ 一片红”司令部,任宣传部长一职,兼任小提琴手,兼领唱,兼独唱。噢,还兼着指挥。

在造居委会反的时候,他们的司令用皮带沾了水,玩儿命似的抽自己的爹妈。我爸实在看不下去了,就在那次批斗会之后和他发生了口角,那“ 司令”一口一个革命无罪,一口一个造反有理,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是个混蛋。

“ 可那也是你爸你妈!”我爸吼道。

“ 我早就和他们划清界线了。现在的革命形势一片大好,但也不能掉以轻心。我爸妈怎么了,你爸妈要是右派也得批斗!”

我爸一看说是没用了,就动起手来,打掉了那孙子一颗门牙。这人也住在我们胡同里,我见过,到现在说话嘴还漏风呢。现在的境况相当凄凉,家里的亲人没一个搭理他的。

事一出,我爸就被塞进了学校后边关押老师们写检讨的地方,罪名“ 意图破害一片红司令部总司令、破坏学校革命的大好形势”。还好只是学校,不然我爸不成反革命呀,得亏文化大革命结束了,否则我一出生就得先挨斗。

在那里,我爸结识了一个教数学的老师,被打得跟个卖猪肉的似的。我爸偷偷地拿点药给他上了,还经常想办法给他弄点好吃的,尽管他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过得了这一关。这人除了知识没别的可以给我爸,于是就趁着没人的时候,给我爸补起了课,同时告诉了他一条真理:学遍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没过多久,我妈她老人家领着她的“ 敢死队”抄了那 “ 司令”的窝,抢出了我爸。顺便说一句,我妈以前是那儿的副司令,为了我爸,她真的造反了。

可师出得有名呀,她给那司令的罪名更为牛逼:“ 没有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将可挽救的同志推向敌方,实属对伟大的文化大革命的不负责任。”看见没,这么多字,搁现在,毙丫两回都有富裕。

此后,我爸摘下红箍老老实实地呆在家里发奋,发誓要上高中去学那个能让他走遍天下都不怕的数理化。没想到,不但因为家庭成份没上成,还被弄到农村里呆了几年(还好是北京的郊区,要不然,有我没我还得俩说呢)。为这个,我爸不知道哭过多少回。

终于,该结束的都结束了。我爸也和我妈结婚了。俩人刚领了证,我妈就郑重向我爸宣布:“ 将来我们的孩子,一定上高中,一定学好数理化,一定上大学。”(一件关系到我人生的大事居然还没和我商量商量就决定了。这事办的忒不地道了吧。)

让俩人没想到的是,一没溜神生出来我这么个东西,真是人算不如天算呀。我爸说我随我妈,我妈说我像我爸。总之,在强大的现实面前俩人屈服了,很有默契地选择了忘记那件事和那句话。谁想到,我竟然一路稀里糊涂的上了高中。

至此,就算告一段落,我正式从文了。

而张雪也给了我机会“ 赎罪”,那天,她一口气喝掉半罐可乐,然后逼着我喝掉剩下的一半。我问倒杯子里行吗?她说:“ 也行,不过一会儿你得把空罐给我吃了。”

“ 那算了,你有肝炎吗?”

“ 哪儿那么多废话,让你喝你就喝。”

我很听话地对着嘴喝完了可乐,然后收到了张雪的最后一个要求:“ 今天晚上不许刷牙!”

事毕,张雪气消之余还得到个意外的惊喜:青春痘在开花结果之后消失了。最让我困惑的是她的脸突然白晰了许多,而且很嫩(她让我捏过),用“ 吹弹可破”形容一点儿也不过分。真是旱得旱死,涝得涝死,好多人的青春痘下去之后,那脸就跟月球似的。如古人所云:一个萝卜一个坑,萝卜没了,坑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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