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阿依朵,算我求你,别说话了,”胤祥突然打岔道,“什么赚他一笔家产?活像个女马贼!再听你说,任谁有几个胆都吓破了——你这说的什么话?你男人要死关皇上什么事?大逆不道……”
说着转头又跟我说:“圣祖爷进地宫之前,蒙古王公都要进京来叩谒圣祖爷梓宫,策凌也要来,因为阿依朵的缘故,皇上有意让裕亲王保泰办理理藩院事务,这下阿依朵更威风了,瞧她得意的,你别理她。”
“让所有满蒙宗室看看,连最有实力,一度叛离朝廷的喀尔喀大札萨克策凌也乖乖送上郡主来和亲归顺,确是此时安定蒙、藏等外藩的好办法,此时皇上急需平定的,重在朝内。”一想起这场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伦常巨变,心里就悄悄地沉下来,“今天早上我听着乾清宫动静不对,十四爷进宫,免不了闹了一场吧?”
“哼……他蹦禵不了几天了。”胤祥稍稍坐正了些,“今天正式册封了德贵太妃为皇太后,现在皇上带着我那兄弟叔伯们去慈宁宫奉安皇太后,中午要陪着皇太后用膳了,我想着你刚进宫怕不适应,正好让阿依朵来陪陪你。”
他果然能感应到我难以言说的感受,我拉紧了些阿依朵的手没有说话,胤祥站起来,伸手去取帽子:“好了,我也该过去慈宁宫了,传膳来你们两个用吧,裕亲王也在乾清宫外结庐守灵,阿依朵随时都可以来陪你,多久都行。”
室内只有我们三个人,我好像又短暂地回到了喀尔喀那与世隔绝,只有我们几个变着方儿消磨时间的冬天,当下不依不饶地问道:“刚才我问的问题呢?你一个都没回答我!”
胤祥站定,侧对着我的肩膀健壮浑圆,把一身半新不旧的棉夹衣撑得鼓鼓的,他举起一只胳膊把头上的帽子拍拍稳,低声笑问:“我刚从那没天日的地方出来没多少日子,有些还真不清楚,你昨晚儿就没问问皇上?呵呵……”
一夜缠绵,连屋子的一片狼藉是什么时候被收拾好的都不知道,哪有时间说话?怕他能从我眼睛里看到什么,立时垂下眼睛,脸上迅速发烧到连耳朵也滚烫。
胤祥这才一一说道:
“邬先生走了,但皇上命李卫先帮着照顾照顾先生,所以邬先生现在住在金陵,李卫的江苏巡抚衙门;孙守一和阿都泰现在都手握京畿重兵,皇上还没下令解除京城戒严,他们都还忙着呢,也没什么好说的;碧奴,现在是将军夫人啦,呵呵,皇上把武世彪的儿子交到她那里一齐照顾,也很妥当,等这阵子忙过去,我会派人去把武世彪的尸骨移回京城厚葬;多吉嘛,年羹尧说他以为把你跟丢了,急得直哭,年羹尧带他一起,跟着你和老十四后面一起回来的,现在孙守一和阿都泰军里学规矩,皇上说让他学学礼仪,就放到你身边做侍卫;性音……邬先生走时还问我,性音和坎儿哪里去了,我怎么知道?”
胤祥轻描淡写地省略过去,又有些迟疑地说:“凌儿……听说昨晚在潞河驿,老十四说了些混账话?”
“什么?李公公很快就带着我走了,我不知道,他说什么了?”
“哦……也没什么……我瞧着他那样子,肯定会给皇上找不痛快的……不过没你什么事儿,有皇上和我呢!”
胤祥匆匆走了,望着他的背影一直转过庭前照壁,才想起来忘了问他,在喀尔喀蒙古落下的病,这几年调养好了没有?
我拉着阿依朵一直陪我到晚膳时间,打听她分别这几年的生活,她自觉没什么好说的,倒反过来问我,说到“大可汗”,她又朗声笑道:“凌儿你可知道?国丧期间皇上不召幸嫔妃的,他还让你住在养心殿,以前还跑那么远的路去喀尔喀看你,看来他是真对你好,你还真是笨人有傻福!哈哈……”
这话让我忐忑到半夜。听容珍说,皇上一直在忙着见人、处理事务,跟着连几位上书房大臣都好些天没回府休息过,晚上就在上书房熬一会儿。我很想给他倒杯茶,在他身边静静看着他,像在以前的王府书房和老黑头的庄子上那样。但这里不是,这里是皇宫禁苑,规矩森严,还有很多随时盯着你的眼睛……我抗不住倦意,在叹息中睡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