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的手在裤兜里摸索了一下,有点犹豫,拉着我加快了步伐。爸爸说,那玩意儿不好喝,走,回去爸爸给你做汽水,还有油炸冰棍。
回家后,两个人乐此不疲地在捣鼓糖水,阿姨进门,冷冷地看着我们:干吗呢,弄得这么乱?
我实在不喜欢这个女人。
奶奶说,自从你妈妈死后,我第一次见到你爸爸流泪,因为他甚至无法给你买回一箱汽水。
是年,爸爸办理病退,跟伯父一起加入了下海的大军。
爸爸经常要在外地出差,有时候很久才能回来一次。我和这个女人生活在一起,时间长了,好像也成了生命中的一个部分。她吃素,爸爸不在的时候我也得吃素,常常觉得吃不饱,我不说什么,慢慢长大,我慢慢学会了感激,她对我不好,却也不坏。蓓蓓经常送来好吃的给我,或是把我拉到他们家去吃饭,我喜欢吃蓓蓓妈妈做的手工炸酱面,很香,浓浓的肉酱味道。
阿姨连画也很少画了,越发得话少,我觉得她比烟花更寂寞,这样一个美丽的女子。有时候,我们两个把电视声音开得很大,只是想制造点热闹的假象。我习惯了在很大的噪音下学习。
爸爸拿回很多的钱,家里有了一箱一箱的汽水,有了冰箱,有了洗衣机……阿姨从不抱怨爸爸的长期在外,爸爸回来的时候,她也不会激动,有时候,我觉得她并不爱爸爸,或者,她根本是个感情不会外露的人。
有一次半夜,我听到阿姨的呻吟,从门缝往进看,阿姨美好的身影在月光下扭动,泛着蓝色的幽秘的光,我真盼望着有一天也有阿姨那样饱满的胸部和纤细的腰身。她的身体扭动得越来越剧烈,甚至颤抖了起来,伴着轻微的呻吟,我觉得很害怕,是什么让她如此痛苦?
我想,她应该有个孩子,也许她会觉得快乐。
我问蓓蓓,怎样才能有孩子?
蓓蓓疑惑地看着我,可能,可能是亲嘴吧。
我问爸爸,你为什么不亲阿姨的嘴?这样,我就可以有个弟弟了,阿姨也不会寂寞了。
爸爸和阿姨都笑了。我第一次见他们笑得这么开心,我也笑了。笑容让人感到温暖。
阿姨对我稍稍温暖了一些。
阿姨开始想要自己的孩子,可是一直都没有,家里每天都飘着中药苦苦的味道。
十三岁生日前的几天,下课时候,刚刚从凳子上站起来,同桌一个恶作剧把长条板凳的一端忽然压下,板凳的一个尖尖角正正地击中我两腿之间。一股热辣辣的感觉顿时升起,我疼得满头大汗,坐在了凳子上。同桌吓得不知如何是好,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后来,我发现内裤上斑驳的血星,悄悄脱下来,洗了。
十几天后,上厕所发现,内裤上忽然有大片的止不住的血,我两眼一晕,觉得自己要死了。
阿姨扔来一包卫生巾,魔妮牌的,说,拿去垫上,没事儿,死不了。那时候觉得魔妮这两个字真好听。我小心翼翼地拿出那片粉色的东西,研究了半天。后来,去商场买的时候,也总是小心翼翼的,脸上带着粉粉的颜色。
那是我的初潮。蓓蓓说,从此你就是大人了。我说,男孩子会不会每月也这样。蓓蓓狡黠地笑笑,说,据说也会,不过是白色的。我疑惑地看着蓓蓓,男孩子的血为什么会是白色的。
彼时,大毛已经出落成了一个大小伙子,青春,帅气,略微的成熟气质,不是我们同龄人所能比的了。我和蓓蓓经常花痴般地看着大毛。
我还是不太说话,冷眼看世界,除了跟蓓蓓在一起时多一些快乐。那时候,还有一个非常英俊高大,酷爱打架,在年级很风光的男生喜欢上了我,只是因为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他说,从来没有女孩这样看过他,原来人的征服心理是与生俱来的。男孩子对谁都很凶,惟独对我,别人都怕他,可我不怕,我从不跟他说话,绕开他走路,他就远远地看着。有一次,他把我逼到墙角,咄咄地看着我,恶狠狠地说,你看着我。我就用那种冰冷的目光仰视着他,冷冷地说,让开!那个男孩子强吻了我的额头一下,我狠狠给了他一巴掌。他的哥们要替他报仇,他冷冷地说,以后谁敢动她一下,我跟谁拼命。从此,在我们那个乱七八糟的学校,我好像拿到了令牌,什么都不用怕。从此,他只是远远地看着我,可是,我更孤独了,谁都不敢接近我,除了蓓蓓。
那样的豆蔻年华啊,大毛是我和蓓蓓心中的一道秘密风景。我们也这样远远地看着他,获得着心底细小的快乐。
大毛有了女朋友,叫白灵,我和蓓蓓就一遍一遍地唱:白灵是害虫,白灵是害虫,正义的来福灵,正义的来福灵,一定要把害虫,杀死!杀死!杀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