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的,我突然明白,过去我拥有的是如何之多:聪明、美丽、高薪……很多东西我无需争取,会自动落到我头上来,如同上学时候被挑选给领导献花,在舞团中被老师指定领舞,在黑鸦鸦一片观众中我永远是那个主角,那个中心人物。而我一直以为这些都是理所当然的,从来没有因为上天赐于我过多的幸福而心存感激,甚至在竞争中不给别人留一点余地。我想当然地认为,如果我抢走了你的男朋友,那也不能怪我啊;如果我业绩比你好,只能证明我比你有能力。我永远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高高在上地俯视着失败者,却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也会遭遇失败。如今我终于尝到了苦头,明白了人一旦处于这种地步,是那么需要来自老板或者同事或者朋友们的理解和同情。可是,没有人,就如同我从来不给败在我手下的女人一点同情一点怜悯一样。
我这才叫自作自受!
我是那么的自私,这个发现令我无地自容,虽然屋里我独自一人,还是羞愧难当,把头埋得更深、眼圈也更红了。我无法躲避,只能无情地解剖自己的内心,利用这个机会好好清除那些垃圾,然后缝合,重生,像火鸟……
我被门铃声惊起,睡眼惺忪地跑去开门。徐坤双手插兜立在门外,脚下安静地躺着一个旅行包。脸上带着一副“你想不到吧,给你点意外”那种神情,嘴角微撇,用含笑的眼角盯着我。我大叫一声,一下子跑过去搂住他的脖子。他来得正是时侯,我真是惊喜,这段日子孤独坏了,也害怕坏了。
是啊,整日形影相吊,又没有工作,每天空荡荡的家里只我自己,被全世界抛弃。在徐坤怀里最初的惊喜很快就转化成委屈和抽泣,就如同一个小孩跌了一跤,瞧瞧周围没人,并不想哭,但要是一见到他的母亲,就哇的一声哭翻了天。
“好了,好了,我这不来陪着你了吗。”徐坤摸摸我乱七八糟的长发,把它们往耳后拢去,捧起我的脸仔细端详,一边讥讽道:“原来美女哭鼻子都这么难看啊。”
“去你的!”我狠狠踩他的脚,“我哭鼻子也是好看的。”
“哎哟”他夸张地叫,“我的脚被你踩断了。”
“活该!”
“那可没人给你做饭了,你还得伺候我。”
“想得美,你要是不给我做饭,我就把你扔到外面的垃圾箱里睡觉去!”我凶巴巴地噘着嘴说。
“你真是憔悴多了,”徐坤把我放在沙发上,“乱七八糟的头发也不知道梳,眼睛又黑又肿,早知道这么丑我就不来看你了,广州大街上那么多美女还看不过来呢,我吧吧地跑北京来陪个丑丫头?”
“臭徐坤,你去死。”我伸手拧他,他笑着躲我,又伸腿乱蹬。
“要是有个人肯好好洗洗脸、梳梳头、化化妆,打扮好看一点,再温柔一点,我可以考虑陪她去买菜,再给她做顿好吃的。”
“哼,你等着,我打扮好了就会跑来一堆帅哥,才不稀罕你呢。”话虽这么说,还是跑进洗漱室。洗完脸,对着苍白的脸仔细化起妆来。
我把头发两侧别上两个粉色的小卡子,这样会显得年轻;面侧打上阴影,这样尖下巴就出来了;粉色的口红会显得精神,睫毛膏会让我的眼睛更明亮。特意挑了一条宝蓝色的长裙,露肩,腰身收得特别好,裙摆极大,我知道这样的装扮会让我既纯情又不失活泼。
果然,我从卧室出来,看到徐坤眼前一亮,他响亮地吹了一声口哨,把胳膊朝里一拐,示意我把手伸进来。我笑嘻嘻地挽着他,走出了房门。
想一想真是自己找罪受,不管你怎样,世界还是照样,每个人都在忙,自己躲起来算怎么回事?能解决什么问题?更得不到别人的理解和同情。
我不加掩饰地享受着路人赞赏的眼光,在这一点上从不故作姿态。忽然间觉得不对啊,我穿得这么好,还精心打扮了一番,就为来买菜的么?
“喂,徐坤,咱们能不能去别处吃,或逛逛超市商场什么的再回去?”
“女人啊,她的名子叫虚荣。”徐坤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
“才不是呢,我只不过想买点东西。”我试图掩饰着。
“听你的,”徐坤自然而然地一把搂住我的腰,“你说去哪就去哪。”
我高兴了,“往这边走。”正招呼着,刚转过身来,我的笑凝结在脸上。周扬的马自达正静静地停在不到五十米开外,我一时不知道是不是该让徐坤的手放下来。
其实周扬跟我更像同类,自以为精明、优秀,而且非常自信。徐坤,虽说聪明,但涉世不深,不免单纯。
我停住,最初的一刹有些发慌,但很快意识到只需坐壁上观,在这一场戏里,我不是主角。
周扬打开车门,显然来之前已经调整好自己的情绪,从那微黑的镇定自若的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心理活动。他微笑着走向我们,步子迈得特别大,但对徐坤的出现并不是完全无动于衷,其表现是对徐坤的打量过于专注,始终紧紧盯着徐坤的脸,似乎他是他寻觅好久的敌人,终于邂逅情场。这对他真是一场考验,如果敢于面对,沉着应对,这正是我所欣赏的;如果此刻他调车就走,我会瞧不起他。
女人对于谁是情敌谁不是情敌体察入微,从一个眼神,一个小小的动作,都可以领会到,这就是所谓的直觉。不知男人是否一样,徐坤看不出任何的变化,他主动跟周扬握手,不知是深藏不露还是压根就没走那脑子,甚至揽在我腰间的手腕也没有放松。